没错啊,就是嫌你不成熟才分手

如果我能重回18岁的盛夏,我想,我会勇敢牵起他的手,谈一场无所畏惧的爱情。故事有点长,慢慢看就好。

文/玛格Rita

1

“我们分手吧。”

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阮夏刚从快递员手里接过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

99朵,每年都是如此,连精美的包装纸仿佛也诉说着年复一年。

她知道,即使她不发这条消息,他的电话也会准时到来,但她只是等不及了,再也等不及了。

“夏夏,花收到了吗?”

手机里响起男人沉稳冷静的声音,阮夏突然发现自己内心平静得出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对他浪漫的惊喜心生激荡?

不,也许,是她早就厌倦了他的声东击西。

“我们结婚吧。”

阮夏说出和信息相反的话,声音听起来比男人还要冷漠几分。

“夏夏,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除了结婚。”

“我不是想逼你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今年32岁了,我等不起了。”

说完,阮夏挂断了电话。

把烂熟于心的号码拉入黑名单,她捏了捏内眼角,顿时有点累,累到不能再多听一句敷衍。

路过的助理小妹一脸羡慕地盯着那束玫瑰,“阮姐,好漂亮的玫瑰,你男朋友好浪漫喔!”

活力激扬的声音令阮夏蹙了蹙眉,“你喜欢吗?”

助理小妹瞪大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喜欢啊!哪个女孩不喜欢玫瑰?那么美那么浪漫!”

“喜欢就送你好了。”

阮夏直接将玫瑰推到她的怀里,看着助理小妹惊喜的眼神,有些恍神。

2

2015年7月,盛夏。

这是阮夏来到上海的第八个年头。

一开始她的到来也和多数大学毕业生一样,带着梦想带着爱人带着意气,势要同深爱的人在这个魔都打拼出一片天地,然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现实的冲击快得意料之外,当恋爱了四年的男友打包好行李,红着眼眶对她说“我走了”的时候,她倔强地把他推出了门外。

“砰”的一声关上门,她靠着门框痛喊着让男友走,手指死死地抠住门锁,也亲手锁死了那段青涩铭心的爱情。

坦白说,阮夏从没怨过前男友的放弃和离开,人各有志,她向来相信“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任这魔都有多残忍,她偏不要做众多逃兵中的一个,绝对不要!

于是,她咬紧牙关,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八年之间,从宝山搬到了杨浦,又从杨浦搬到了陆家嘴。

在这期间,阮夏独自打拼的第二年,她认识了那个送她玫瑰的男人。

初次相识是在陪客户的饭局上,阮夏为了案子不住地被客户灌酒,长期空腹喝酒已经让她积下了严重的胃病,可为了业绩,她不得不强忍痛苦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还要时刻提防着被客户揩油。

就在她眉头拧到最紧,胃痛到痉挛几乎昏倒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样带她离开了饭局,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如何让她得到了案子,只知道她躺在医院输液的时候,男人一直陪在身边,还为她带来了一碗热热的白粥。

男人说夜深了只有白粥还有的卖,阮夏却哭了。

随后,阮夏就跟了这个男人。

尽管他早已说过他有家室,但无所谓,阮夏从不逼他什么,因为那时的她还年轻。

她从不接受男人的经济资助,却从男人那里学到了最实用的职场心经;她从不勉强男人留在自己孤独的小窝,却从男人那里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呵护和温暖。

她不知道自己和男人之间算不算爱情,但至少她认为,她绝不是一个称职的“小三”,毕竟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对男人说出“结婚”,就是为了和他分手。

3

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岁,似乎就会变成真正的女人,不止是气质韵味,还有心理。

一想起八年前曾因为失恋而整夜痛苦失眠,一想起曾为了一朵玫瑰而娇羞雀跃,阮夏就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铁石心肠,麻木了。

母亲的电话是她和男人分手的导火索,爸爸身体不好已不是一天两天,最放不下的就是阮夏孤身一人这件事,阮夏不指望爱情,但不得不开始看重结局。

然而公司新助理艾可的到来,却让阮夏的生活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清晨,阮夏一到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摆着一盆小小的仙人球,忍不住皱起眉头,她从不擅长养除了自己之外的生物,因此办公桌常年空空如也。

刚要拨内线询问情况的时候,艾可闪了进来,脸上闪烁着大男孩的阳光自信和初入社会的新奇期待,说话的声调都比其他部门的中年男人高了几个音阶。

“阮姐!看,有了这盆仙人球,你的办公桌是不是顿时生机盎然了?”

那热情洋溢的笑容让阮夏微怔,扶住额头,她开始低头看文件。

“把仙人球拿出去,我没时间打理。”

艾可也没那么容易放弃,执着地盯着她。

“不用阮姐打理,我会帮你打理的,你不用费心,只要享受它给你带来的绿意和生气就可以了!”

“绿意和生气?你写文艺小说呢?有这功夫,不如去整理一下这段时间的案子,我记得上个离职的助理留下了不少工作,你都处理好了?”

阮夏并未抬头,冷言冷语和自己八年前的领导如出一辙,原来当时光变迁,她也会变成自己曾经不喜欢的那种人。

想到这里,阮夏语气又冷了一些,“把仙人球拿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艾可倔强地站了几分钟,看阮夏没有回心转意的样子,终是垂头搭脑地把仙人球抱了出去。

4

接下来的几天,阮夏的办公桌上每天都会出现一盆不同的植物。

艾可就像是在和她较劲一样,势必要找到一盆合她心意的盆栽,从而成功地将自己的绿色理念安置在她的办公室。

而阮夏的态度也始终没有改变,艾可执着地摆盆栽,她就更执着地勒令他搬出去。

除此之外,阮夏的早餐、中餐也都被艾可承包了,他就像早已了解了阮夏三餐不规律的习性一般,只要一到点儿,阮夏的桌上就会准时出现一份便当,荤素搭配,营养健全,尽管她不止一次地告诉艾可不必如此,艾可却出乎意料的坚持。

他说,“阮姐,你是我的领导,我还有好多事儿要向你学习呢,你这身体可不能先垮下去啊!”

阮夏拒绝不过,也就不再推辞,再加上艾可准备的便当越来越符合阮夏的口味,一段时间下来她倒吃出了些许家常菜的亲切感。

5

意外的发生是在艾可到来的两个月后,一次公司聚会上。

说巧不巧,阮夏刚从包厢出来透口气,就遇上了她这辈子再没打算见面的那个男人。

她下意识扭头就走,却被男人一把拉住。

“夏夏,你别走!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之前没陪你过生日你生气了是吗?我告诉过你,那天我陪女儿去游乐场了,我答应过她没办法反悔,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除了结婚,我什么都能给你,你回来好不好?”

微醺的酒气令阮夏皱眉,她不欲和男人多作纠缠,无奈男人就是不肯放她,两人拉扯间周围已开始聚了三三两两的人。

“夏夏,你变心了是吗?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跟了别人?哼,当年跟我的时候说得好听,只要能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在乎,现在我不愿意跟你结婚,你就跑了是吗?说,你又找了谁!又找了哪个冤大头!”

阮夏不理他,挣扎,“别胡说,你放开!”

男人怎肯罢休,声音越来越激动,“我不放!阮夏,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走,别想走——啊!”

突如其来的一拳把男人打到一边,阮夏的手终于得以解放,下一秒却又被温暖的掌心握住。

阮夏侧头,艾可阳光青春的俊容此刻布满阴霾,凌厉的眼神令阮夏也心中一震。

“我警告你,她是我的女朋友,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纠缠她!听见没!”

艾可掷地有声地警告着男人,脸上的线条从未有过的坚硬,随后却又温柔地搂住阮夏的肩,像在安抚她一般低声说着,“夏夏,我们走。”

阮夏的余光已经瞥见有同事从包厢走出,但艾可还是无所顾忌地护着她离开了饭店。

6

是夜。

江边的风徐徐飘冷,阮夏披着艾可的外套坐在长椅上,对着男孩阴沉缄默的面容,一时无言。

“你……”

“你……”

两人突然同时开口,却又默契地停住,随即都笑了出来。

“阮姐,你先说吧。”艾可笑着挠了挠头。

一阵清风吹来,阮夏不觉拢了拢肩上的外套,轻声说,“刚才的事,谢谢你。”

又是几秒的沉默,艾可才说了句,“阮姐,我只是不明白,你长得漂亮,又有能力,为什么非和那种男人……”

他没有说完,阮夏却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站起身往江边走了几步,看着满眼变幻的霓虹,微微笑了。

“真美啊!你知道吗?现在的上海和八年前变化好大,我亲眼看着这里的霓虹一点点变多,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真的很奇妙,霓虹在变多,可我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

“阮姐……”

艾可想说什么,阮夏却打断了他,“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或许根本没有机会亲眼见证这些变化,这座魔都太残忍,要一个人撑下去,真的太难太难太难。”

阮夏声音平静,双手却忍不住环紧了手臂,肩头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原来就算她嘴上再说着不在乎,她的心也永远撒不圆这个谎。

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从背后将她环住,她仿佛有了依傍,终于可以不再强撑着尽情尽兴地流泪一场。

不知过了多久,阮夏感到身后温暖的气息在渐渐向她靠近,她听见一声低柔的问。

“阮夏,你说一个人撑下去太难,那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7

阮夏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但每天吃着艾可做的便当,看着他隔着玻璃偷偷朝自己挤眉弄眼,阮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周末的时候两人约会,艾可坚持不要阮夏来接自己。

阮夏在约定地点等着,看着艾可满头大汗地从马路对面跑到自己面前,汗水浸湿了身上的白衬衫,又鬼使神差地从身后变出了一朵玫瑰。

阮夏顿时有些失神。

“送给你。”

他如是说,眼神交织着期待和不安的光。

接过那朵玫瑰的时候,阮夏才明白,原来重要的不是玫瑰的数量,而是看到送玫瑰的这个人对待玫瑰的珍惜和送出时发自内心的雀跃。

“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笑了,踮起脚在艾可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高大的男孩一下子红了脸,她牵起他的手,走进人群。

艾可从不问阮夏过去的八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阮夏也不问艾可今后有什么打算,在公司他们是合作无间的上下级,在生活他们是彼此紧拥的大男人和小女人。

虽然她的年纪比艾可大,但她发现艾可真的很会照顾人,不仅做得一手好菜,连之前那些在她桌上出现过的盆栽也照顾的翠翠油油,不像她,这些年唯一养过的只有自己,还养出了一身病。

而且艾可非常容易满足,即使做再多的工作和家务,只要晚饭后能牵着阮夏的手在公园里漫步,他就会笑得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开心。

阮夏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那时的她什么都没有,没有车没有钱没有工作,连吃顿饭也要担心朝不保夕,却拥有一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都能挺过去的心。

8

阮夏是被母亲的电话叫回老家的。

她走得很匆忙,凌晨订的机票回去,只因父亲阴晴不定的旧病突然发作,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地躺到了医院。

母亲打电话时的语气很不好,她说,“夏夏,你快回来吧,你爸爸他,他……”

顾不上多想,阮夏飞也似地赶了回去,甚至来不及给艾可留下只言片语。

站在手术室的门口,阮夏的眼前一片黑暗,而当医生神情凝重地走出来时,母亲轰然倒下,阮夏的身姿却站的比什么时候都笔直。

艾可终于在打第53个电话时听到了阮夏的声音,“艾可……我爸爸,我爸爸他病了……”

瞬间,艾可的心被紧紧揪在一起。

“等我。”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交待好公司的一切,他以最快的速度站在了阮夏的面前,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画面。

病房里,阮夏像一根竹子笔直地立着,眼睛怔怔地望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父亲,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身旁坐着神情恍惚的母亲。

而看到艾可来了,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艾可等一下自己。

走在花园里的小路上,阮夏先开口,“他是一名军人,我妈妈说,即使在越南战场上和敌人面对面,他也不曾弯下他的腰板。”

艾可知道阮夏口中的“他”是谁,正不知怎么回应,却又听阮夏讲着,“他身上有三个枪眼,我小时候趴在他的背上认真数过好几遍,有趣的是,明知道数量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我还是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数,而他也不厌其烦地放任。”

“阮夏……”

艾可听到阮夏的声音在颤抖,心狠狠地一疼,想要喊住阮夏,却再次被阮夏打断。

“艾可”,阮夏眼里闪着光,语气变得平静,“你能和我结婚吗?”

9

一个月后,艾可去了公司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做项目负责人。

是阮夏自己在讨论会议上推荐他去的。

子公司工作的地点很远,远到几乎到达另一座城市,但这和她并没有关系。

那天花园里,艾可的回答历历在目。

“对不起,阮夏,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可不可以再给我点时间?”

其实艾可不说她也知道,艾可还年轻,他是个男人,虽然现在还是个男孩,但他早晚要有自己的天地,他要拼搏出自己的事业,在这么残忍的魔都,怎可能容得下那么多先成家再立业的两全其美?

阮夏不怪他。

因为当艾可问她“可不可以等我”时,她也没有做出肯定的回答。

也许,这才是现实吧。只属于魔都的现实。

当她不成熟时,爱情也不成熟,当爱情已经成熟,她爱的那个人却还没到成熟。

10

2016年7月,盛夏。

这是阮夏来到上海的第九年。

在生日的这天,她没有收到99朵玫瑰,而是平静地在工作中过完了一天。

傍晚走出公司的时候,她看到了幻觉。

她看到一个有着阳光一般温暖笑容的男人,从马路对面慢慢走来,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从身后拿出了一朵玫瑰,玫瑰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路灯的照耀下熠熠闪光。

这次,他没有说“送给你”,而是说了句。

“阮夏,我们结婚好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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