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这个人没有多少文化,一辈子认得字没有我忘掉的多。尽管如此,老妈能写自己的名字,而且一笔一画写的很好看。
老爸这个人可就不一样了,老爸的毛笔字写的可好了。家里的背篓、簸箕、碗底,还有能够宣示我家主权的为防止和邻居家的物品相混淆的物件,老爸都用毛笔字写上一个字,或者是我哥的名字中的一个字,或者是老爸名字中的一个字,总之一眼就能判断出是我家的东西。老爸的文化水平不低,要是放在现在算的话,至少也是个高中毕业生。现在的高中生一抓一大把,可在过去,高中生比博士还稀缺,简直凤毛麟角。正因为此,老爸过去当过兵,在外地的公安上当过警察,后来因为一大家子人要生活,没办法,被爷爷命令回家,从此修地球筑篱笆,一辈子就这样了。
也许是在外边见过大世面,老爸和别的农村男人不一样,他会做饭,特别勤快,好脾气,也不随便打骂孩子,和老妈一起相知相伴,相濡以沫。
因为我小时候特别顽皮,经常爬高上低的,上树抓知了,下河摸小鱼,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能很精巧的编织一个杨树叶子做的凉帽,冬天能在结冰的河道溜冰而忘记了上课时间,常常把衣服扯破了而挨揍。揍我的人只有老妈,老爸则在一旁吓唬一下,从来不出手的。所以,我特别喜欢老爸。
有一天,邻居婶娘家新作了锅盔馍,没有掺杂一点玉米面或者高粱面杂粮,白登登的,煞是诱人,我就直愣愣的盯着看,婶娘于是就切了一块给我。尽管我当时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下去,可是我还是忍住了,我要等老爸回来和他分享。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因为这个锅盔馍,引发了老爸和老妈的一场严重的战争,两个人居然打起来了,尽管打得不厉害,也把我吓的够呛。我可记得老爸老妈几乎连争吵都少有的。大概是这个馍惹的祸吧。这也让我见识了老爸的另一面。
其实,老爸老妈是相爱的,只是过去的农村人不怎么会用语言表达而已。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老爸老妈的爱情,那是润物细无声的。生产队干完活,老妈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做饭,老爸就去掏树根,回到家里一看饭没有做好,就去劈材火,有时候自己洗衣服,有时候也给老妈帮帮忙,在炉膛边添火加材,拉瓜拉话家常,或者一边吃着纸烟,一边搅着搅团,其乐融融。放在现在说,老爸绝对算得上暖男一枚。
老妈也有不满意老爸的地方,就是老爸打牌,掀花花,我也不懂。下雨不上工的时候,老爸就和一帮子老头坐在庙门口的空地上玩半天,赢几颗糖回来给我吃,有时候还把我带上,于是引起老妈的反对和抱怨。老爸只是笑笑,用满是老茧的手挠挠头,也不争辩。老妈数落几句也就不了了之啦。晚上,老妈纺线织布,我就在一旁跃跃欲试,老爸一边撵我,一边照例卷着纸烟。要是我把线扯断了,第一个上手揍我的,永远是老妈,老爸就过去挡着,老说孩子嘛,好奇嘛。
老爸老妈的爱情,没有多少可资炫耀或者晒的成分,可是侵润着厚重的生活气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两个人相扶相持,为他们的孩子遮风挡雨,为这个家辛勤劳作,无怨无悔,善良本分。
这使我想起一种草,到四五月的时候就长出一种毛茸茸的穗,在崖上,在地头,在路边,随风摇曳,很不起眼却很好看,一年一年随春风复苏,随岁月成长,顽强朴素,就像老爸老妈,以及许多在困苦中不改初心艰难奋斗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