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上她然后跟着她一起学习考上名校的小甜文。我认识的只有陆亦辞,但也仅限于脸能对得上人,虽然我们两家的交情还算可以,但我和他几乎不熟。男二易朝,我完全没印象,查了查,才知道是个年级第一的学霸。两人都是 1 班的。为了接近任务目标,我不得不马上安排转班。2就在我转班的三天后,女主宋轻轻转学过来了。绑着马尾,杏眼清澈,皮肤很白。课间的时候,班主任把她带来了班里。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声音温吞软糯。
或许是她看起来太乖太好欺负了,后排的那些男生起哄着:「欢迎漂亮妹妹!」前桌的谢阳满脸兴奋转身:「辞哥辞哥,快看,有小美女。」碰上我的眼神,他话又转了个弯:「当然要说漂亮还得是我们颜姐!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谁都比不上我们颜姐!」说着还非常认可地给我比了个大拇指。他家的公司还是我家帮着做大做强的,我和他还算认识。要是搁平时,陆亦辞理都不会理,被吵烦了就让人滚。可偏偏这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陆亦辞难得地动了动,眼皮掀起,懒怠地往讲台上瞥了一眼。正好宋轻轻往这边看过来。趁着两束目光隔空相遇前,我手速极快地将一张卷子盖在了陆亦辞的脸上。宋轻轻的视线在这边平平地扫过。第一次见面的对视,被我成功扼杀在摇篮里。旁边的人不耐地「啧」了一声,然后烦躁地拿开卷子,压着眉眼间的戾气问我:「颜轻月你到底想干吗?」我面不改色地拿回卷子,「手滑。」「是吗?」他拖长了语调,二大爷似的往椅子上一靠,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别不是另有所图吧?」我停下笔,偏头看他。他漆黑的碎发半垂着,眉眼倨傲,下颚线流畅利落,颧骨处明显地挂着一道伤。他是学校里的校霸,打架极狠极凶。此时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带着嘲弄。这一个星期,我先是从原班转到了这个班,然后又选了陆亦辞当同桌。种种行为,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见我不说话,他挑起半边眉毛,带着些玩味地说:「怎么,这才过了几天?」能听得出来,他在讽刺。
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两家开玩笑说要给我们两人订婚的时候,他还没说话,我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高冷又傲慢地说:「别了,我看不上的。」他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冷冷地回:「正好,我也看不上。」眼看气氛陷入尴尬,两家父母只好笑着打圆场。当时我要是知道他是男主,我一定一口应下,以绝后患之忧。本来就只是芝麻大点事,所以我没想搭理他。左前方不远处,宋轻轻正礼貌地和她的新同桌易朝打招呼。本来宋轻轻是和陆亦辞同桌的,现在被我轻巧拆散。易朝的背挺得很直,蓝白的校服勾勒出少年人肩颈部流畅的线条。他偏头了好几次看旁边落座的女生,好像还有些不太习惯。看剧情里说,因为他成绩好,所以每次换座位老师都允许他一个人坐。宋轻轻应该算是他的第一任同桌。「喂。」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旁边的人戏谑又暧昧地开口。「颜大小姐别不是喜欢上我了吧?」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像是想从我脸上找到被揭穿心事的尴尬、窘迫和羞耻。一旦看到我的一丝破绽,他一定会得意地宣扬,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又正直指责我那龌龊的心思。前边谢阳正竖着耳朵听。听了他这话,我眼都没眨,拖腔带调地说:「啊,对,对。」看到他一脸狐疑的表情,我不紧不慢地补充:「就是喜欢上我们陆少爷了,喜欢到快要发疯了,每天都想着,想到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一秒钟看不到本人我都觉得难受得快要死了。」一通阴阳怪气的胡说八道成功让陆亦辞的表情变黑,最后只憋出一句:「有病。」前桌的谢阳憋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最后被陆亦辞踹了两下凳子才慢慢消停下来。
接下来整堂课我的目光都落在前方宋轻轻和易朝身上。但凡这两人的胳膊肘在抬起落下间不小心擦上,我都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一早上观察下来,我发现这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上课时,他在听课做笔记,她在听课做笔记。下课时,她安静地刷题,他安静地刷题。喧闹嘈杂的教室里,他们两个并肩埋头苦读,大有一种「宁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同学」的劲头。我悄悄举起手机,将这一画面定格。照片里,少年和少女正伏案刷题,温暖燥热的阳光斜射进来落到两个人的背上,头发丝被晕染成温柔的金黄色,空气里有微小的尘埃在跳动。我满意地看了又看。两个字,般配。点开 QQ,把照片发给了校园表白墙。3眼下正值开学季,伙食费、资料费、班会费等等一系列的费用都开始陆陆续续地收了。班主任是个打扮精致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其他同学都在私底下说她势利眼,对家里有钱的同学永远都是笑脸相迎,对其他人则是一副欠了她八百万的拽样。她找易朝聊这学期的费用时正好被我遇见了。「每学年的学费交不起,校长看你可怜也给你免了,但这些基本的费用你得交,人上面来催我好多次了,你总是拖着算怎么回事,就那么几千块,又不是几万块,怎么交不起?」女人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通。沉默了许久的少年开口:「我会交的,叶老师。」女人翘着手端起精致的咖啡杯浅抿了一口,语气里是满满的讥讽:「会交?怎么不见你交?人颜轻月转到我们班里来,上下打点都花了好几万,人说什么了吗?你这样算怎么回事?」眼见着她这话扯到我身上,本来站在办公室门口犹豫不决的我果断地喊了声报告。抬眼见是我,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立刻换下了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温柔地问我:「呀,轻月来了呀,过来坐,有什么事吗?」「来交转班要填的一些资料。」「嗯,坐这边,老师帮你看看。」接着她又对易朝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少年抬脚往门的方向走,薄唇紧抿,额前垂下的碎发挡住了他漆黑的眼眸,看不清情绪。擦肩时,我抱着资料的手肘正好擦过他的腰部的校服布料。我不经意抬眸,正好遇到他斜过来的眼神。
下一秒,移开。他面无表情地往外走。4从办公室里出来后我去了一趟小卖部。最喜欢喝的那款酸奶放在加高冰柜的最上面一格,平时用来踩的小凳子不知道放哪去了。我踮脚伸手去够时,指尖只能堪堪触到冰凉,太高了。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嗤笑。个高身正的少年正单手揣兜依靠在旁边的冰柜,唇角微弯。在我的注视下,他拉开柜门,抬手,拿下最高层的酸奶。将酸奶在手里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又抬手,当着我的面放了回去。……幼稚。「辞哥,那边两个冰柜都没那个汽水了,你看看你那有吗?」谢阳抱着一大堆零食过来。等陆亦辞视线扫到我面前的冰柜时,我已经把最后剩的五罐汽水揽在臂弯里全部抱了出来。这个牌子的汽水每天下午都会在陆亦辞的桌面上出现。但今天不会。对上他黑了三度的脸,我云淡风轻地从他身边经过,走向最近的收银台。付钱的时候阿姨特意提醒我:「16.8 一罐哦。」我眼都不眨地就刷了卡,提着袋子扬长而去。谢阳没发现身边的人情绪不对,还饶有兴致地撞了撞他的肩:「欸,辞哥,你看 4 号收银台那,那好像是我们班新来的那位转学生,好像刷卡超额了,要不要去看看?」陆亦辞冷睨他一眼,「要去你去,关我屁事!」「你怎么了?吃了火药?」「滚。」「行呗,我去看看。」5几天后,开学考试如期而至,主要是领导们为了检验同学们假期有没有偷懒。我早早看好了考场安排表。陆亦辞、宋轻轻、易朝,甚至连谢阳,都在一个考场。不愧是校园文,都这么巧。
为了能和他们一个考场,我不得不使用钞能力找人暗箱操作了一番。忙来忙去的,以至于我直到开考前才发现自己还没买橡皮。抬眼看,宋轻轻早就不在座位上了,易朝正走出教室。隔着剔透的玻璃窗,沿着走廊走的少年似乎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那种很短暂,很随意的一瞥。周围的同学几乎都出发去考场了,我的斜上角只有几个女生还在说说笑笑地聊天。在看她们吗?陆亦辞还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文具。前桌的谢阳在抓紧最后十分钟补觉。「陆亦辞,借块橡皮。」他动作一顿,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我:「什么?」我重复了一遍:「借橡皮。」「哦,」他拖长语调,挑眉反问,「凭什么借你?」「……」他长腿连着椅子往后靠了靠,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忽而又道:「啧,真没礼貌,借东西没有『请』,也没有『谢谢』。」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不疾不徐从桌肚里拿出一罐、两罐、三罐……我将第五罐汽水推到他面前,手握着罐身,就那样侧着身子看着他。视线相对。他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然后慢悠悠地扔过来一块橡皮,唇角弯起,脸上却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行呗,看在你这么孝敬爸爸的份上。」我云淡风轻地回怼:「看清楚,这是爸爸赏你的。」别的同桌是相亲相爱、互帮互助,陆亦辞则是每天像个逆子一样和我抬杠。在他下一句忤逆我的话出来前,我说:「陆亦辞,我们是同桌。」「那又怎样?」他眉骨微抬,满脸不屑。「你考差没关系,」我将橡皮尺子装进袋子里,起身,拉好椅子,「要是你同桌也考差了,你多没面子。」
考试快要开始的时候,陆亦辞和谢阳才出现。陆亦辞单手拿了罐汽水,另一只手勾着文件袋搭在肩上,悠闲地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落座。谢阳的位置正好在他旁边,只是人刚坐下就睡趴下了。宋轻轻和易朝都坐在教室中间。我在后排靠门,一眼望去,哪里有风吹草动我都清清楚楚。上午的语文考试平平无奇地过了,除了考试中途有几个不学无术的在交头接耳被监考员警告外,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下楼梯时人很多,前面的几个混子眉飞色舞地说着话。「大哥坐你前面的那个妞应该成绩挺好的吧,看她写得那么认真,满满当当的。」「嘿嘿,我也注意到了,那妞长得还真漂亮。」为首的那个脸上有道疤,穿着皮夹克,笑得流里流气的,「行啊,那下午叫她给哥几个抄抄。」剧情里说,这几个混子因为宋轻轻拒绝帮他们作弊,他们就在考场上不停干扰她,给她扔纸团,踹她椅子,最后陆亦辞看不下去直接起身,抡起拳头揍了过去。得在下午考试之前解决掉这档子事。特别是不能让男女主直接产生交集。我逆着人流返回考场,找到考试的座位表,确定了他们几个的班级。接着又找人给他们递了个信。7学校的食堂有很多个,找了很久才在柳园餐厅找到陆亦辞。这个食堂都是些基本饭菜,口味很一般,但胜在价格便宜,平时人流量很大。一楼用餐区,他正和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吃着饭,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我端着餐盘走过去。「哟,颜姐来了,快来坐。」谢阳第一个注意到了我,旁边的几个男生也跟着打招呼。「怎么突然来这边吃饭了?」「嗐,都是辞哥说那边吃腻了,想来这边换换口味。」谢阳给我让了个位置,正好是陆亦辞的对面。对面那位缓慢抬眼,不轻不重地扫了人一眼,「是吗,也不知道是谁想换口味。」谢阳不自然地摸摸鼻子,笑了笑。
陆亦辞搁下筷子,十指交叠放在腹部,懒散地往凳子后面一靠,「颜大小姐屈尊降贵来找我,什么事?」「大事。」正当我准备开口时,一楼打饭窗口突然出现了骚动,隔着远远地能看到像是一个男生把一个女生撞倒在地上了,热汤洒了一地,男生揉着膝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周围的同学围过去,把那个场面挡了个七七八八。「那个女生有点眼熟,」谢阳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辞哥,好像是我们班的。」他转头询问陆亦辞:「去看看?」陆亦辞不咸不淡地:「没你那么闲,什么都去掺一脚。」一个男生调侃:「阳哥想去就去嘛,正好趁此机会我阳哥来一出英雄救美。」一阵哄笑。谢阳也跟着笑,踹了那男生一脚。接着起身,拿起一袋牛奶叼在嘴里,就慢悠悠地往那边踱步过去了。有食堂的工作人员出来维持秩序,短暂的喧闹很快平定下来。我低头一口一口地吃着饭,想着怎么组织语言会更好。陆亦辞也不急,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就坐在那里等我。直到餐桌上只剩下我和陆亦辞两个人,我才语调平平地开始叙述:「今天早上看到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被外班的欺负了。」「我正好路过,就顺手把那个女生拉了过来。结果那群人扬言说要打我,还说要在下午的数学考试给我找事。」「哦?」陆亦辞饶有兴趣地轻抬眉梢,唇角勾起幸灾乐祸的弧度,「没想到堂堂颜大小姐还有摆平不了的事,啧,你也不是很厉害嘛。」我从善如流:「嗯,我马上报了你那厉害的名字。」「结果他们听了之后一阵狂笑,说陆亦辞算个屁,见着他们都得绕着走。」不等他说话,我就继续扯:「堂堂陆亦辞怕他不成,我说今天中午一点陆亦辞就在小树林北边第六棵桃树下等你,有本事就来。」对面的人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呢?」「然后他说行,谁不来谁是狗。」我淡定地扯过餐巾纸擦了擦嘴。「……」空气沉默了两秒。「不是我说,颜轻月,你怎么想的?」陆亦辞满脸不可置信。「你难道听不出来他们就是耍嘴皮子吗?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人,那会脑子装的是浆糊吗?嗯?」
我自然地接上话:「不,是屎。」「我单方面下的战书,你可以不去的。」端着餐盘起身,走出半步,我又回头补了一句:「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别也放在心上。」「……」忽略掉他黑得像锅底的脸色,我弯唇转身离开。8十二点整,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我在学校里遇到了混子,我妈火速给我派了两个人过来。学校的什么管理制度什么门禁只对普通学生,对于家里有点背景的就是形同虚设。十二点半,我带着那两个人提前到了地点藏好。十二点五十,小混混提前到达,猎物成功上钩。学校的混子都分团伙,怕他们不来,我给他们的信息就是一个低年级的混子团伙看不起他们并约架。一点十分,小混混骂骂咧咧说着是不是被骗了。他们抬步想走,我没办法,只好示意后面的两位可以准备和我出现了。庆幸,还好我做了两手准备。正当我整理好衣服正想迈出去的时候,另一拨人浩浩荡荡地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少年身高腿长,生了张攻击性很强的脸,五官立体冷沉,眉眼间压着烦躁。「陆亦辞?怎么是你?你约的架?」少年显然没什么耐心:「废什么话,要打就赶紧的吧。」他一抬手,两拨人就扭打在一起了。我躲在不远处观战,看战况差不多的时候,我才带着我那两个人出现。刀疤脸正被两个男生压着肩膀按在地上,陆亦辞单手插兜弯腰拍了拍他的脸,淡声道:「下午数学考试,别搞事。」刀疤脸吓得连连说好。「还有,」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说,「她是我同桌,别去找她麻烦。懂?」「懂懂懂!」起身转头,陆亦辞就和我对上了视线。我先开口解释道:「我带了两个人想来给你报仇来着。」「?」他看了看我身后那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又看了看我。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发出了灵魂三连问:「那刚刚你在哪?你躲后面?你不上?」
我大大方方地回:「我觉得暂时还不用我拖后腿。」「……」9就当我把一切都解决好时,宋轻轻却缺考了。那封邮件的末尾有提到,改变剧情会产生蝴蝶效应,甚至会产生新增情节、缺失情节或是剧情没按照预设的轨迹发展的情况。我暗暗扶额,真是件麻烦事。夕阳的金色光线从树梢尽头隐没,我心不在焉地从考场出来,却被人从后面叫住。回头,就看见穿着校服的少年站在走廊的栏杆旁,校服的领子和衣摆都被洗得有些变形了,但瑕不掩瑜,一眼看过去还是干净整洁的。「颜轻月。」见我没动,他开口又叫了我一次。很意外,平时我和他没有过什么交流。为了防止任务出现过多的变数,我是不打算去打扰他和宋轻轻的,毕竟是小说的主要人物,没了男主,女主当然会顺其自然地和男二在一起。我不得不朝他走过去:「有什么事吗?」他默了一下,然后说:「我和你是一个考场的。」我:「嗯。」易朝:「刚刚我交卷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答题卡。」我:「嗯。」易朝:「你第 1 题,第 4 题,第 6、7、8、9、10 题还有第 12 题都选错了。」我:「……」所以他专门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告诉我,我考砸了?我没说话,就盯着他的脸看,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傲慢不逊、幸灾乐祸的痕迹。可惜没有,他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事情,不带有任何私人情绪。他将手里的草稿纸递给我:「我可以给你补课,一个学期下来可以让你考到 120 分,平时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课间来问我,这是免费的。如果你期末数学没考到 120,我全额退款。」「补课费是提前付,可以吗?」他的最后这句少了些底气。
稿纸上工工整整地列出了他哪个时间段有空,具体可以给我补多长时间,总补课费也已经算出来并用红笔圈出来了。这过于……突然了。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直到瞥到他右手袖子堪堪遮住的青黑色的伤痕,我才明白了个大概。他被催债了。剧情里有说,他爸赌博借了好多钱,每月底他要是交不出钱,就会被按着毒打一顿。我看了看眼那张纸,总费用 1.8W。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剧情。在我垂眸思考的时间里,他的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捏紧了衣角,唇瓣抿了又抿,透露出几分局促。镜片折了光,掩盖了他眼眸里的紧张的情绪。看我一直犹疑不决,他喉结再三轻动,最后低声说:「如果你觉得贵了,我可以便宜些。」「不是。」毕竟是被颜家富养着长大的,这对我来说不过点小钱。让我真正犹豫的是,我课后已经有了钢琴私教课、礼仪课、茶艺课、交际舞蹈课、马术、高尔夫……难道还要加一门课让我本就贫瘠的空闲时间更加贫瘠?而且,和男二有太多的交集说不定会干扰他对女主的感情。「给我点时间,」我将那张纸一下下折好,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考虑一下。」他欲言又止,最后嘴唇轻动,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10尾随了易朝好几天,真正见识了他的艰辛与不易。学校没有晚自习,每天傍晚放学他都会去一个小饭店打工,端茶倒水、斟酒布菜,戴着口罩和围裙穿行于一桌桌烟火气中。一直忙到十点半,帮老板收拾好桌椅,他才提着一袋子后厨剩的饭菜离开。马路上人来人往,深夜里成年人在为生活奔波。少年个子瘦高,拖着和他们一样的疲惫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刻往前走。我找到饭店老板,问他每个月的工资。「能有多少,也就 1200 左右,」老板夹着烟吸了一口,「他也就晚上来,肯定没干一天的人钱多。」
他吐出烟圈,隔着缭绕的烟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他这人话不多,没和我说过他的情况,小姑娘你问我也没用。」我道谢后离开。王叔驱车带我赶到那片老旧的居民区时,他也刚好走回来。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为他平添了几分的清冷与孤傲。雨刮器的开关被不小心碰到,发出异响,王叔快速地关掉了,回头向我投来抱歉的一眼。少年似乎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在巷口蹲下,拿出两个馒头给路边那条小脏狗,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起身走进那条逼仄杂乱的巷子。还好,没被发现。11思来想去,我决定一次性帮易朝解决债务的事。不然他又要熬夜学习,又要打工还债,还哪有时间来谈恋爱。他应该是上月月底的债没还清,所以这个月月初那些人一定还会来找他的。我只要每天跟着他,不怕蹲不到。开学考试的成绩很快下来了,毫无意外,全校第一依旧是易朝。宋轻轻因为缺考,没能像原剧情里那样和易朝并列第一。那天在食堂里被撞倒的女生就是她,在校医室躺了一下午,第二天一瘸一拐地坚持来考试了。当时是谢阳背她去的校医室。「怎么偏偏就是你背?旁边不是有老师吗?」我问他。谢阳耸耸肩,笑了笑,「个子太高,被老师一眼看中。」虽然这个新增情节让我始料不及,但还好没有造成什么不可弥补的后果,甚至这件事还增加了女主和男二的相处机会。宋轻轻的腿被烫伤了,现在上下楼梯、打饭打水都需要人帮忙。她刚转学过来,还没什么朋友,这些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易朝身上。每天中午都能看到易朝拎着一个粉白色的饭盒去打饭,然后在大半人都还在食堂吃饭时赶回来,两人从一开始的毫无交流到现在能简短地说上几句话。在我看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课间课代表发数学卷子,发现我的卷子背面贴了一张纸。纸上帮我分析了我错题的错因,提出了我需要注意的问题和细节,写清了正确解题思路和方法。
有几道还专门给我出了同类型的练习题。即使写得密密麻麻太过紧凑,但因为字迹清秀,一眼看过去还是赏心悦目的。我随意看了两眼,塞回抽屉里。易朝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这段时间来我的数学作业基本上都会经过他的手。每次发下来的作业都会被额外的红笔批注过一遍。他尽心又尽力。尽管我还没同意补课的事。他等着我的答复的同时,安安静静地做着这一切,努力地给我展现他的价值。起身,我往外面走去。走廊里,沉默的少年半弯着身子,双手搭在栏杆上,神情很淡。目光落在楼下某个地方,像是在思索,也像是在走神。「我想好了。」我说。他偏头,扶在栏杆上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收紧。我将上次在考场门口给我的那张草稿纸递回去,略微抱歉地告诉他:「我觉得我不太想补课。」正午的太阳有些晃眼,我转身回到教室。直到上课铃响,他才从外面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垂落的碎发挡住了他眸里的情绪。手里攥着纸团,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落座。12我本来是想在易朝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他解决掉债务问题的,却没想到会直接在学校门口撞到那一幕。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围在墙角的少年穿着蓝白校服,身形清瘦而挺拔,左边嘴角一抹瘀青,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格外刺眼。我怔了片刻,立刻拉住旁边人的衣角:「陆亦辞,帮我个忙。」「什么?」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在一群黑衣黑裤的人中,脖子上戴着金链子的男人一手夹着烟,一手粗暴地捏住了里面那个少年的下巴,吼道:「钱呢!」陆亦辞皱了一下眉,问道:「颜轻月,你不会又想见义勇为吧?」「这是在校外,能出来混的背后都是有势力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几个都是练过的,更别说还拿着棍子了,走了,别瞎掺和这些事。」「你真不帮?」我没动,又问了一遍。
他单肩挎着书包,单手插兜地往前走,提醒道:「他们十几个人,我们两个人,去了不但没任何作用,还会把自己搭进去。」这是不打算管的意思了。我不再纠结,干脆地说:「行,你走吧,手机给我转点钱,有多少转多少,改天还你。」他眉梢一跳,停下脚步,转头:「你要管?」我查看了一下手机里的余额,给王叔发了个短信让他报警。转身淡定地往那边去。「喂,颜轻月,我劝你别没事找事,打架不是说说的,打伤打残都有可能的。」警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不接话。几秒后,手腕从后面被突然握住,长指骨节明晰,带着凉意。他微微偏垂着头,眉骨深邃,盯着我的眼睛再次确认:「你真要过去?」「嗯。」「你不怕?」他又问。我斜他一眼,「废话。」不管怎样我都要过去的。僵持了两秒后。他叹了一口气,问我:「报警没?」我点头。他将书包利落地甩到另一个肩膀,懒懒散散的调调:「走吧,和你去挨揍。」「不是不管吗?」他唇角淡扯着,略显玩世不恭,「你是我同桌,你一个人挨揍,我多没面子。」两个人挨揍就有面子了?当然,这我没问。13警察来得很快。那群黑衣黑裤的人跑得也很快,为首那个金链子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话:「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浑身狼狈的少年缓慢地站起来。「小同志,没事吧。」女警察关切地过来拉他。他摇摇头,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小小年纪,怎么招惹上这些人了。」少年沉默而固执地没答话,那双望过来的狭长黑眸冷冷清清。他在确认我刚刚对那群人说的「欠多少,我替他还」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还是……「是真的。」我迎上了他的眼神。14「啧,一百二十万,颜大小姐可真有钱。」暮色轻薄,天边泛起柔软的玫瑰紫,夕阳的余晖将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走在我身旁的少年眼神若有若无地斜过来,语气意味不明:「才转到我们班几天,就为人家豪掷千金。」「不会早盯上人家了吧。」「你好多话。」我瞥他一眼。王叔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我走过去。「喂,颜轻月。」我闻声转头。夕阳照在少年的脸上,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自己小心点,别被骗了。」我「嗯」了一声,转身进了车里。15接下来的事就是凑钱了。每个月家里都会往我的卡里打零花钱,平时我花钱有些随便,也不知道还剩多少。再和爸妈说要买衣服和他们要点。和陆亦辞、谢阳他们那些富家公子借点。差不多七七八八也能凑个一百多万出来。我在一个下着雨的周末去了易朝住的地方,王叔撑着雨伞陪我等了好一会,他才从那条杂乱的小巷子出来,脸上的瘀青还没有散,单手执着一把破旧的雨伞。见到我,他愣了一下。几秒后才抿抿唇,抬步朝我走来。「我来履行承诺的,这一百二十万我借你,等你以后工作有钱了再慢慢还我,我不收利息。」「我现在先借你一百万,你先拿去还了,剩下的二十万要过两个月我才能给你,到时候直接手机转给你。」我边说边拿出手机,指纹解锁,点开微信:「加个好友吧,以后好交流。」
面前的少年没有任何动作。「你有微信吧?」我抬头去看。却发现面前的人咬着下唇,眼眶通红,眼里有情绪在翻涌。握着雨伞的手在用力,手背青筋微凸。雨势渐小,我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情绪缓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里滚出泪珠,退后半步,郑重地朝我鞠了深深一躬。声线哑得厉害:「谢谢。」16把所有的钱都拿给易朝还债的结果就是,我每天只能去最便宜的柳园餐厅吃饭了。每天都要精打细算着要花多少才能撑到月底。小卖部里,那瓶酸奶我拿下来,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放了回去。算了,等下个月。我说服了我自己。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我身后伸过来,汗涔涔的气息带着下午太阳的热度,将我整个人笼罩住。我侧头。少年穿着宽松的蓝白球服,手臂肌肉线条明晰,脸因为剧烈运动变得绯红,微微垂下的发梢上挂着一颗汗珠,晶莹剔透。他拿下那瓶酸奶和一罐汽水。微微偏垂着头,漫不经心道:「想喝就喝呗。」过近的距离让我有些不自然。我抿抿唇。那边谢阳正边撩起衣摆擦汗,大汗淋漓地往收银台走。迎面过来一个女生,谢阳朝人笑了笑。是宋轻轻。她突然间好像有些局促,微垂着头和谢阳擦肩而过。「还有什么要的吗?」我收回了视线,陆亦辞已经拿好饮料了,偏头看向我。是他问我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在陆亦辞的注视下,我把每个口味的酸奶都拿了一遍,顺便把这个星期以来想吃却没买的零食都抱了过来。
他看着我把所有东西全部堆到了收银台,轻咂一声:「啧,你都不会客套的吗?」话是这么说,他刷卡的时候还是很干脆的。校园的林荫小道投下斑驳的光影。走在我旁边的少年单手叩开冰饮,昂起头喝了一口汽水顺着下颚线流下,被他漫不经意地用手背擦去。我吸着酸奶,忽然开口问道:「陆亦辞。」「嗯?」少年掀起眼皮看我。「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想起我吗?」突然甩出来的伤感问题让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奇怪。少年狐疑地盯着我。「哪怕是简单问一句,『我爹呢?』」陆亦辞:「……」「我说,颜轻月,」少年唇角淡扯着,语调懒懒地道,「你仔细想想这一大袋零食是不是爸爸买给你的,做人起码要有点良心。」下午的阳光很刺眼,我眯了眯眼。17明明是开学考的试卷,可是数学老师讲了快一个星期都没讲完。他每次讲讲都能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一节数学课又在他讲完史上的三次数学危机后结束。下课铃声尾音结束,他笑眯眯地说占用两分钟表扬一下这次数学考试考得好的同学。「特别是陆亦辞哈,没想到一个假期结束,还能考到 102 分,不错,不愧是我老李的学生。」班里男生在起哄:「我辞哥厉害啊!」陆亦辞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垫在脑袋后,一晃一晃地摇着椅子,唇角微勾,满脸的理所当然。抛去打架不说,陆亦辞其实还挺受老师欢迎的,他上课不迟到也不早退,即使不听课也不会刻意去扰乱课堂纪律。偶尔兴致来时也会高声抢答,可以说是为老师营造课堂气氛的一把好手。可能是被人捧得飘了,他当真觉得自己厉害了。在上课前几分钟忽然将草稿本推过来给我看,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告诉我:「颜轻月,我发现了一个让数学系坍塌的漏洞。」「你看,2*0=0,3*0=0,所以 2=3,照这么说,所有数字都是相等的,数字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他修长的手握着黑色钢笔在纸上圈圈划划,若有所思,最后往椅子后面一靠,「我宣布第四次数学危机开始。」
旁边易朝正走过,恰巧听到,投来一眼。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这么说的话,我是人类,你爸爸也是人类。」「所以,」我唇角弯起,「我是你爸爸。」「我宣布第四次数学危机解除。」陆亦辞:「……」18就在我觉得省吃俭用可以把日子勉勉强强过下去的时候,我的校园卡掉了。当我找到的时候,已经被刷爆了。我看着里面仅剩的 31.4 块陷入了沉思。我突然想去锦绣坊吃顿好的。刷卡的时候机器提示余额不足,还差两毛钱。一个星期没来,青菜都涨价了都没注意到。我正想端起青菜的小碟子放回去,机器突然提示:「嘀——付款成功。」抬眼看去,少年神色闲散,长指间夹着一张卡,揶揄道:「颜轻月,不至于这么穷吧。」「还真至于。」我端起餐盘,跟着他往用餐区走。「当初不是可以眼都不眨就拿出一百多万给人家的人吗,怎么现在……」「现在得仰仗一下陆少爷。」我很自然地承。坐下,我顺手把一碗鸡蛋羹推过去给他。他哼了声,嘴角微微上扬。接下来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都会很识趣地跟上他。他只会轻飘飘地看我一眼,不搭理我。却又在食堂等我打完菜后不动声色地帮我刷卡。19新发下来的数学作业又是被红笔额外订正过的。突然间受了这么大的恩惠,不做点什么,他总归是良心不安的。因此我没有阻止易朝的这些行为。只是他有些太过尽责了。但凡同类型的题我错了三遍以上,他就要到我的位置上找我,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想给我当面讲一遍。我一般选择当日事当日毕。
这就免不了会撞上陆亦辞。他单手抱着篮球从外面走回来,身后跟着几个大汗淋漓的男生,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刚刚的球赛。「辞哥的扣篮真的绝了!!对面主力脸都绿了!」他捋了一把头发,锋利的眉眼都露了出来,一下子注意到了正在给我讲题的易朝。三秒钟后。「刺啦——」椅子拉开,用了些力气,好像是刻意要弄出点动静。他往椅子上一靠,眼神若有若无地往我这边瞥。「还有不会的吗?」笔尖落在最后的答案上。「谢谢,没有了。」易朝「嗯」了一声,拿着草稿本回了座位。见没了外人,旁边少年的目光直白地落在我脸上,「你们俩刚刚在干吗?你不是说你和他就是金钱关系而已吗?为什么你们的关系突然就这么近了?你不会是用那些钱包养他了吧?」眼见他的猜测越来越离谱。我截住了他的话头:「想多了,纯粹的同学关系。」「同学关系你们刚刚靠那么近?头都要碰到一起了好不好?!」他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不对。没有立场,没有理由,他的语气太奇怪了,带着很明显的不悦,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他抿抿唇,又补了一句:「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表示一下我的好奇和疑问。」「哦。」我反应平平。从抽屉里拿出书来,几封粉红色的信封落到了地上。我弯腰地捡起来,塞回书里。「刚刚那是什么?」他一瞬不瞬盯着我问。「情书。」「为什么会有情书?」我不咸不淡地一抬眉,「你好像在说一些废话。」「谁送的?」「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知道?!」他立刻反问。听了这话,我搁下笔,侧头盯着他,好整以暇地问:「你怎么比我还激动?」他不自然地移开眼,反驳道:「哪有。」
坐正身子,从抽屉里拿出语文书,开始安静预习。但是静不过三秒,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又问道:「喂,颜轻月,追你的人是不是很多啊?」「干吗?你要插队?」我边翻书边回他。按往常,他肯定要怼我自以为是了。可旁边的人半天没动静,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只见他耳朵泛红,不知道是刚刚打球热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正极为认真地端着一本语文书盯着看。「干吗?」感受到我的眼神,他颇为别扭地问了这么一句。我沉默地移开眼。莫名地,我也觉得我的耳朵有些热。20从那次开始,陆亦辞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易朝。周末他约我去吃火锅,吃到最后,他没头没尾地又来了一句:「颜轻月,你觉得易朝这个人怎么样?」我烫了烫毛肚,蘸满酱料,塞到嘴里。咽下嘴里的食物,我想了想,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挺好的。」隔着升起的袅袅热气,少年的眉眼被模糊。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干净又清爽。握着筷子的手指节修长,关节处骨感十足,泛着冷白的光。我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两眼。他意会错了,把碗里的羊肉卷夹过来给我。搁下筷子,他又问:「挺好是多好?」看他一副不听到具体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我一边夹菜一边数给他听:「第一,很有礼貌;第二,成绩很好;第三,对人很耐心;第四,人挺温柔的;第五……」「我觉得我今天不太想付钱了。」「第五,和你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哦?」他这语调拖得长长的,兴味很浓。「你比较帅。」他终于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双手垫在脑袋后,半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细细品味道:「颜轻月,你这实话怎么这么好听呢。」
我把最后一笔钱转给易朝的时候是 11 月初。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凉了。我从办公室回到教室,发现易朝还在班上。我本来拿了书包就要走的,结果被他从后面叫住。「一起走吧。」他往常压满了阴翳的眉眼这段日子来舒展了很多,没了那些压抑与沉闷,开始活得像一个真正的少年。到了楼下,才发现树梢上、花坛上都染了白。踏出第一步,就感觉耳朵上、脖颈上有了丝丝凉意。身边的少年停下脚步,半昂起头。今年的第一场初雪落下。落了白的睫毛颤了颤,顿了几秒后,他缓慢弯起唇角:「下雪了,颜轻月。」[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最后一笔钱已经还清,从此他和那些人再无瓜葛。我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戴起衣服后面的帽子。「嗯,很快就可以堆雪人了。」我说。「可以一起堆一个。」「不了,我一般只喜欢看他们堆好的雪人。」因为实在太冷了,我不想这么折腾我自己。我和他踩着雪走向校门。22天气越来越冷,直到我看到宋轻轻身上披着黑色的羽绒服外套我才反应过来,剧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了。我戳了戳前面只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的谢阳,问道:「你衣服呢?」「嗐,借给别人了。」「宋轻轻?」听见这三个字,他不说话了,但是脸在一点点变红,最后含糊反驳了一下:「也不是。」见他这个反应,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找陆亦辞问,他说是在校道上碰到宋轻轻衣服湿了,谢阳怕她冻着,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想了想,我又觉得这无可厚非。谢阳本来就是那种热情阳光的男孩子,关心一下同学也很正常。
甚至他还间接拦下了男女主的接触。如果是陆亦辞脱了外套给宋轻轻,这局面更糟。可是,后来的事情发展却逐渐脱离了我的设想。如果是谢阳单方面对宋轻轻好,那我还觉得没什么关系。因为女主身边从来不缺男孩子喜欢,但她却永远不会看上那些男孩子,无论他们为她做了多少事情。因此,我看到谢阳帮她打热水,帮她擦黑板,帮她买暖宝宝的时候,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直到,我在天台上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高个子的少年抱住怀里的女孩子,微弯着腰。他们——在接吻。谢阳和宋轻轻,他们在接吻。我脑子当时就宕机了,无数个的想法从我脑子里飞奔而过。理智告诉我,我应该立刻出现,厉声制止他们的行为。可事实上,我木木地离开了现场。23「颜轻月,颜轻月。」「嗯?」我偏头。陆亦辞不满道:「叫你都不应,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我按按额头,「在想一个事。」「什么事?」见陆亦辞好奇的眼神,我决定借此机会旁敲侧击一下谢阳。佯装无意地开口:「我有个朋友,他今年和我们一样高三,谈了恋爱,结果成绩一落千丈。」「所以说,早恋是不对的,会影响学习。」我简单地下了个结论。旁边的陆亦辞犹犹豫豫的,像是想反驳。没等他开口,我就把话头递给前面那位:「谢阳你觉得呢?」突然被 cue 的谢阳愣了愣神,然后笑笑,「我觉得,也不一定。」正好宋轻轻过来找他要作业本,小姑娘穿着奶黄色的羽绒服,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杏眼饱满又清澈。见我们在聊,小声问了一句谢阳:「你们在聊天么?」
谢阳笑了笑,把我刚刚简陋的故事重复了一遍。她听完,认真地说了一句:「早恋不会影响学习,暗恋才会。」这大概是除了开学的自我介绍以来,我第一次听她说话。很轻很软的嗓音,糯糯的。「我也觉得。」陆亦辞突然搭上腔。我横他一眼。「是吧,辞哥,我也觉得。」前边的谢阳马上附和。顺便,我看见谢阳悄悄牵住了宋轻轻的手。亲昵又温柔。我沉默地移开视线。想了想,只能再义正辞严地强调一遍:「总之,我觉得早恋就是不对的。」旁边的陆亦辞看了我好几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24任务突然陷入死局。强行干涉只会适得其反。这个时候,我只能耐心地等待,可这一等就等到放寒假了。寒假也好,见面时间少了,感情会淡一点吧。我是这么想的。期间陆亦辞约了我好几次,剧本杀、电游城、密室大逃脱……我都拒绝了。太忙了,家里给我安排了好多课,都是为出国留学做铺垫的。但我没想到,每次组局不仅有谢阳,还有宋轻轻。看见谢阳最新发的朋友圈,小姑娘就乖巧地站在他的旁边。那张大合照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俩牵在一起的手,明目张胆,毫不掩饰。我本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地屏蔽他的朋友圈,却又瞥见九宫格里还有张陆亦辞的单人照。KTV 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将他的五官轮廓晕染得更加深邃,他正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盯着看了好一会,我手指动了动,点了保存。然后,屏蔽谢阳的朋友圈。25除夕的晚上,陆亦辞又约我了。
微信震动,他的消息哐哐哐地进来。陆亦辞:我在朝华广场东等你。陆亦辞:快点出来。陆亦辞:十四亿人我就约了你。陆亦辞:千万不要不识好歹。陆亦辞:[哭哭 jpg.]我:?陆亦辞:[图片]照片是朝华广场,被夜色笼罩,远处高楼鳞次栉比,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带,人挨着人,十分热闹。陆亦辞:快叫你家司机送你过来。我:王叔放年假了。我打开窗看了看,确认没下雪,又回衣柜找了件奶色的羽绒服,戴上帽子和围巾。拿起手机一看,陆亦辞已经发了七八条消息过来了。陆亦辞:啊?陆亦辞:那你怎么来?陆亦辞:你能来吗?陆亦辞:怎么不说话了?陆亦辞:你为什么不说话啊?陆亦辞:你不来了吗?我慢吞吞地敲了三个字过去。在打车。那边秒回。陆亦辞:噢噢。陆亦辞:[乖巧等待 jpg.]到了地点,才发现人真的很多,远处高楼上的 LED 显示屏显示着新年倒计时,还有十五分钟。我低头拿出手机敲字。我:在哪?我:快大喊一声让我发现你。「可算来了。」少年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越的尾音上扬着。他几乎是半揽住我的肩膀,穿过重重人群,带着我到了江边栏杆处。
「颜大小姐可真难约。」他随口调侃着。我自然地接:「嗯,能约到算你的荣幸。」「谢阳呢?他不和你一起吗?」「没来,他要和他女朋友一起。」谢阳和宋轻轻这两人每天这么明目张胆地卿卿我我,想来在圈子里也不是秘密了。我「哦」了一声。想了想,又添了句:「看来陆少爷也有被抛弃的一天。」旁边的少年哼了声,不置可否,唇角扬起。广场中心的烟花摆成了心形,树上挂满了小红灯笼,LED 屏上新年倒计时在闪烁跳动。我开口说:「其实这是第一次有人约我出来跨年。」他弯了弯唇角,「这也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和你跨年。」LED 屏上的数字越来越小,四周渐渐喧闹起来,广场的人群在跟着喊:「——5、4、3。」「——2!」「——1!」零点钟声响起。无数烟火往上升,缤纷绚烂的花朵在空中绽放,响声震耳,光影斑驳。「颜轻月,新年快乐。」少年的眼睛里浅浅汇进烟火的光,璀璨的光吵嚷而熠熠。「新年快乐。」我半仰着头看天空中绚烂的焰火,忽然觉得留在这里也不错。看完烟花后,陆亦辞又拉着我在广场逛了好久。直到 2 点多我才打车回去。回到房间才发现易朝给我发的消息,几乎就是跟在我的新年快乐后面发的:「你想看雪人吗?」我回了一句:「刚刚在外面没看到消息,怎么了?」那边几乎是秒回:「到窗边来。」我拉开玻璃窗,鹅毛般的大雪飘了进来,钻进我的脖子里,带来刺骨的寒意。白茫茫的一片中,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少年。双肩上落了厚厚的雪,正抬头看着我的方向。他的旁边,堆着一个半米高的雪人。我突然想起那天随口说的想看雪人。少年垂头,从兜里掏出手机敲字。
微信震动。「新的一年,祝平安顺遂,万事皆安。」俗套的祝福语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义。这是他送给我的新年礼物。「你等等,我马上下去。」我快速敲下这一行字发过去,拿起刚脱下的羽绒服快步往楼下走。等我推开大门绕到楼后时,雪地里已经空无一人。紧跟在我的那句话后,是他的新消息——「别来,很冷,我走了,做个好梦。」大雪纷纷扬扬,几乎将雪人淹没,那串刚留下的脚印延伸向远方。之前周末他给我讲题来过我家一次,第一眼我妈就不喜欢他,他似乎感受到了,之后就没再来过,但他还是记住了我的房间位置和窗户的朝向。我在寒风中盯着那个胖墩墩的雪人了看好一会,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些什么。我已经不敢确定,少年如今对我还是不是纯粹的感激之情了。26我本想开学就和易朝说清楚的。但高中的最后一学期,作业、卷子、测试都格外多,课间十分钟班里也没人在嬉笑打闹了,大家好像都在铆足了劲地学习。年级排名一次次在变,校光荣榜上出现了新面孔,表扬的广播里听到了陌生的名字。名次交替、成绩迭代。有人因为排名上升一位心花怒放,有人因为分数在深夜失声痛哭。看着易朝埋头苦读的身影,我最终还是决定高考后再和他聊这种事。高考完家里是要送我出国留学的,高考成绩对我来说并不是必要的。我这样和易朝说,让他以后不用给我讲题了。高三的竞争很激烈,隔壁班突然出现了一个理科超好的男生,和易朝棋逢对手。两个人的分都考到了七百多,第一次模拟考易朝以 0.5 分险胜,第二次模拟考那个男生以 1 分惜败。学霸们的竞争紧张又激烈,为高三老师们津津乐道。数学卷子一套又一套,好不容易写完一套,又来一套。不同于班里的怨声载道,陆亦辞每次总是兴致很高。每次卷子最后一道压轴题,他必写,哪怕压上两节晚自习,他也要写得满满当当的。
尽管从来没写对过。但这并不妨碍陆亦辞对压轴题的热情。终于他在第三次模拟考的时候把最后一道压轴题完美地解出来了,代价是前面简单的题错了大半。最后还没及格。这事被数学老师在班里调侃了一顿。自此陆亦辞对压轴题的执念有所下降。27高考完那天我还有些恍惚。漫天的夕阳中,我顺着校道往教学楼走,身边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吐槽着今年卷子出得太偏太难。有好些人几乎是边抹眼泪边出考场的。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我闻声看去。陆亦辞一副慵懒随意的样子,正单手插兜,不紧不慢地往我这边走来。「考得还行吗?」「嗯。」反正我是把我会的都写了。夕阳西下,绮丽的余晖从楼层过道斜斜倾落,染红了少年的白 T 恤。校道上来来往往地有同学在搬书搬行李,旁边的人忽然开口,懒散的调调:「颜轻月,你毕业了。」我莫名所以地看他一眼。他慢条斯理地补充:「毕业了谈恋爱,应该不算是早恋了吧?」「所以呢?」他走得越来越靠近我的肩膀,低声说道:「所以,让我插个队呗。」「就这样?」他被我的反问整得愣了一愣。「陆少爷,拿出点诚意来好不好?」我唇角微扬,刻意用懒洋洋的调子回他。28我说的诚意,好像被陆亦辞理解成了表面意思。当毕业酒进行到后半段,大堂的灯突然黑掉,音乐响起,陆亦辞拿着话筒走出来的那一刻,我是无语的。周围的同学在兴奋地起哄着。
「虽然平时总是对我爱答不理,总是无缘无故地损我,总是想跨越辈分当我爸爸……但是后来想想,这都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台上的人像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台下偶尔发出哄笑。好半天,终于来到正题,他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耳尖通红地看向我:「所以,颜大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在你这拥有除同桌外的另一个身份呢?」我被人推着上了台,接过话筒,明知故问道:「什么身份?」「男朋友,」他极认真地道,忽而又改口,「老公也行。」在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声和欢呼声中,我终于开口:「行吧,勉为其难。」台下有一束目光始终紧随着我的一举一动,直白又炽热,让我感到些许的不适。当围过来起哄的同学接二连三地散去时,我才找到那束目光的来源。个子高挑的少年沉默地站在原地,执拗的目光盯着我。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他眼里翻涌着的情绪——固执、孤独、落寞、无措……统统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我移开眼,平静地走进酒席中。29班主任特意过来找我,酒过三巡后,她调笑着开口:「老师打第一眼看到你和陆亦辞,就觉得你们俩般配得不行。」「一个长得这么好看,一个长得这么帅气,俊男靓女养眼到不行,所以老师高三都没舍得给你们换座位。」「关键是,你们家世都那么好,都那么有钱,到时候结婚可别忘了邀请老师啊。」我静静地盯着前边不远处的反光玻璃,里面映出一个少年的身影,他站在柱子后面,正安静地一句句地听着。她抿了一口酒,又颇为感慨地开口:「果然啊,那些什么富家女和穷小子的故事都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面,看我们轻月,喜欢的还是和自己门当户对的,多好。」「并不是。」我出声否认。「如果我喜欢,那么无论他有没有钱,我都会毫不犹豫。这和家世没有半点关系。」我说得缓慢又清晰,希望他可以听到。毕业宴逐渐接近尾声,许多同学怕太晚了家里担心,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喝的果酒有点多,我坐在椅子上,半闭着眼,轻按着额头。「颜轻月。」很沉很哑的声线。睁眼,少年端着一杯酒,眼圈微红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微怔,拿起手边的酒杯,站起来。
挂上淡淡的笑,像和刚刚无数同学碰杯一样,和他举杯:「毕业快乐。」少年紧抿着唇看着我,忽而唇角弯出了狼狈的弧度:「毕业快乐。」仰头,他将一整杯酒一饮而尽。30我和陆亦辞的关系很快被两家父母知道。主要是陆亦辞这人太高调了,朋友圈里隔三差五就发照片,结果某天忘记屏蔽他妈了。陆母笑眯眯地拉着我的手问的时候,我还是想说两句谎话糊弄过去的,结果陆亦辞直接冲出来拉着我的手承认了。两家父母知道这事后,满意到不行。订婚的事又被提起,只不过这次不是玩笑了。易朝离开那天,我去机场送了他。原剧情里,他在高考那天被债主找上门来,殴打昏迷后被邻居送到医院,因而错过了高考。现在,他如愿拿到了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书,即将去往一个新的城市。「可以抱一下吗?」一个暑假没见,少年的声音低沉了好多。我略微点头:「当然。」话未落音,他就往前一步,手臂环上我的脑袋,微低着头,轻抱住了我。行李箱的拉杆被突然松开,应声落地。机场里的广播在不断回响,不少行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同窗离别,我觉得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一路平安」最合适。他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我。我看着他清瘦的身影拖着行李箱融入人群,平静地转身离开。我们短暂相遇,希望你遇见新的人,看见新的风景。出了机场,外面天空万里无云。阳光下,身高腿长的少年单手插着兜,闲散地依靠在车身上,唇角懒洋洋地弯着。「什么事这么高兴?」他没答,微眯起眼看天空中飞机飞过拖起的那条长长的白线,「确定送走了吧?」「送走了。」他半搂住我的肩膀,心情颇好地道:「诶,今儿个的天可真好。」我看了一眼一碧如洗的天空,又看了一眼旁边肆意张扬的少年。
唇边不自觉地翘起。往后的故事,我们两个人慢慢走。我至暗的十七年,出现了一道光。我见过的有钱人,有傲慢自负的,也有温柔假面的。我见过的女生,有温柔可爱的,也有咋咋呼呼的。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平静淡然。我的母亲重病的时候选择了从高楼一跃而下,把她大半生的积蓄留给了我。但这还是抵不过父亲生前赌博欠下的债务。逐渐地,就算我每月拼了命地打工也还不起了。我被那群人按在巷子里打了一顿,他们说再给我一周时间,要我凑齐这个月的钱。不管我是用偷还是用抢的方式。我知道她是有钱人。我希望能通过帮她补课赚取一些费用。可惜,被拒绝了。那天我在走廊站了很久,微小的希望被掐灭,那种迷茫和无措一齐涌上心头。那天正好是那群人要再来催债的日子,我原本打算在附近的公园找把长椅过夜的,但没想到那些人会找到学校来。那天是她和那个男生值日,因而撞上了那一幕。她出手帮了我,还和那群人说要帮我还债。一百二十万,这是个每个深夜萦绕在我脑海里,压得我喘不过来的数字。我知道这不太现实,非亲非故,她没有理由要帮我。但她说:「是真的。」那个晚上回到家,我扔下书包,整个人卸重似的躺倒在床上。老旧的木床硬邦邦的,夏天的风从破旧的玻璃窗吹进来。我看着泛黄的天花板,忽然生出了些不真实的感觉。那个雨天她真的带着钱来找我了。几乎要将我压死的重担突然被卸下来。令人窒息的黑暗突然出现了光。她平静地看着我。
眼眶里有热意,我死死咬着唇,颤抖着声,弯了腰,和她说了谢谢。这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两个字。她淡然又平静的眼神,像一潭湖水,仿佛能将我所有濒临崩溃的情绪包容。此后很久,我都陷在那个雨天里出不来。我想试着去靠近她。主动帮她批改作业,给她讲题。可是,好像没有用。犹豫了许久,那天是我第一次叫住她。「一起走吧。」「哦。」她情绪很淡,没什么过多反应。我们一起见证了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知道她喜欢雪人后,我在除夕之夜早早地堆了一个雪人,想等零点钟声响起,她一推窗就能看见。可是她出门了。我一边搓手哈气,一边把雪人的脸压实。我希望这个送给她的雪人还是漂亮的。直到凌晨两点,她房间的灯才重新亮起。她回消息问我:「怎么了?」「到窗边来。」那扇窗子终于被打开。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有些隐秘的满足。她看到了,就好。我敲下对她的新年祝福,踏着厚厚的积雪离开。高三很繁忙,我和她的接触慢慢在减少。就像两条交叉的线,过了那个点就开始愈行愈远了。我想着,等高考结束,我要主动些的。但毕业酒那天,她接受了别人的表白。看着他们两人熟稔又自然地开着玩笑,我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局外人。她的礼貌和疏离,只是对着我。我躲在柱子后面听她和班主任的说话。她说,只要她喜欢,无论对方有没有钱,她都会毫不犹豫。
只要她喜欢。我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她喜欢的人不是我。在酒店外面吹了会风,我意识到,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我回去端着酒去找她了。我本来是想像她一样弯唇淡笑的。但她说出那句「毕业快乐」的时候,伪装上扬的唇角还是掉了下来。一个狼狈不堪的笑。我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漫长的暑假过后,我终于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我在这里经受了十七年的痛苦黑暗与压抑,却也是在这里遇到了拉我走出深渊的人。她不是我的月亮,但有那么一刻,月光真的照在了我的身上。离开那天,我还是忍不住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有没有时间来机场送我。她简单地回了一个「好」字。那天是我第一次抱她,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我拉着行李箱往前走,过安检的时候还是回了头。我没敢叫住她。只是朝着她的方向,郑重地,弯腰,深深鞠了一躬。像那个雨天一样。我们奔赴不同的远方,我热切地希望,这个女孩未来平安顺遂,万事胜意。旁边的阿姨笑眯眯地问我,不舍得你女朋友?「不是女朋友。」「是恩人。」我告诉她。未来仍有新的故事,她是,我也是。番外·谢阳篇其实第一眼看到宋轻轻的时候,我对她是绝对绝对没有非分之想的。我只觉得这个女孩子皮肤白白的,挺可爱的。当我兴高采烈地回头告诉陆亦辞时,他却不为所动。我潜意识觉得,这不对劲,陆亦辞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到了后来,我发现我自己也不对劲。
为什么那么多人中,我每次都能一眼看到她。为什么每次看到她,我总是下意识地去找陆亦辞。小卖部里看见她在 4 号收银台刷卡超额了,我第一反应是告诉陆亦辞,到现在我也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明明我知道陆亦辞他这人对女生永远都是爱答不理的,更何况是一个毫无交集的转学生,但我还是告诉了他。我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他拒绝了,看起来情绪不太好。「行呗,那我去看看。」我抬步就往那边走去。收银台上摆满了开学要用的作业本、笔记本、橡皮、铅笔、订书机……都是学习用具。她窘迫地站在那里,询问收银员能不能赊账。收银的阿姨不是很友好,开始阴阳怪气地讽刺起来了。我又下意识地回头找陆亦辞了。我总觉得这件事应该交给他来解决。可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我只能深吸一口气,上前,利落地帮她刷了卡。她红着脸和我说了谢谢。「等我有钱了马上还你。」「嗐,小事,不用还。」我摸摸鼻子,不自然地笑了笑。「不行,要还的。」这话她说得格外坚定。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聊到请我吃饭上了,我记得她说,要请的话她可能只能请得起柳园餐厅的饭。这个食堂,我没去过。我突然想去试试。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发生的事总是格外敏锐。比如那天食堂里一个女生被撞到,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似有所感。然后,我又问了陆亦辞:「那个女生好像是我们班的,要不要去看看。」这好像成了一个条件反射了,每次遇到和她沾上关系的事,我总要问一遍陆亦辞。很奇怪。陆亦辞又拒绝了。一兄弟调侃着让我去英雄救美,我笑着踹了他一脚,最后还是过去了。拨开人群一看,果然是她。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瘦瘦的女老师指着:「还愣着干吗啊!长这么高杵在那干吗!过来帮忙啊!」我将手里的牛奶往旁边围观者手里一搁就过去了。搂住她的腿弯的时候,她疼得轻哼了一声,眼里的泪花更多了。「哎哟,看着小腿这也烫到了,」一个女老师叮嘱着我,「轻点抱轻点抱。」她整张脸都埋进了我的胸膛。我的身体僵了一瞬。靠得那样近,她应该能听到我的心脏跳得很快吧。校医给她上药的时候,她一边吸气一边掉眼泪,鼻子很红,眸子里潋滟着水光。很漂亮。看我一直站在旁边,校医开口调侃道:「别哭了小姑娘,看你男朋友都心疼坏啦。」她的脸又红了一度,小声地反驳着:「不是男朋友。」她刚转学过来,还没什么朋友,腿伤了之后尤其不方便。那天傍晚我值日走得晚了一些,看到她一个人扶着墙一步一步地下楼梯。我讶然,「你同桌呢?」「回去了呀。」后来我才知道,她和她同桌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甚至连帮她打饭都是要收一点费用的。什么人啊。我暗暗唾弃着她同桌这种毫无人性的行为,把她背到了楼下。后来那几天的傍晚,我都刻意走得晚一些,把她背下楼梯,免得她又要自己一步步慢慢挪下去。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我和她的关系好像也在发生变化。天气转冷,我和陆亦辞正沿着校道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迎面就看见她走过来,只穿了件保暖衣,外套湿哒哒地拎着手里。我下意识就叫住了她。看她冷得瑟瑟发抖,我二话不说就脱下了身上的羽绒服给她。做完这一切,我才回头看到旁边漫不经心玩着手机的陆亦辞。我忽然意识到,我不再把她和陆亦辞联系在一起了。这让我感到莫名的雀跃。我开始帮她打热水,帮她擦黑板,帮她买暖宝宝……或许是做得太明目张胆了,其他兄弟问我是不是在追她,我笑而不答。那群狗崽子怂恿我去表白,个个明明都没谈过,可却像军师一样给我指点,我也是头脑一热,就约了她来天台表白。
冷风呼呼地往我脑子里灌,表完白后的我瞬间清醒,我这是干了什么事啊!她是班里的学霸,怎么会谈恋爱呢!我这不是为难人家吗!可事实是,她接受了。还问我要不要接吻。我很清楚记得那天,温热的,湿润的,让人心跳加速的。毕业酒那天,大家把我们围住,起哄着让我们喝交杯酒。她很不好意思,把脸都整个埋在我身上。我单手搂着她的肩,另一只手端着酒和那些人笑着碰杯,仰头喝下一杯又一杯的祝福。「阳哥,你的小姑娘挺害羞的啊。」我有些醉了,垂头看了看怀里的脑袋。唇角的弧度慢慢弯起。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是的,那是我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