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09年看完了《三重门》和《围城》之后，恰巧遇到了语文老师要我们写一篇小说的要求。现在看来，这也算是一篇读后感吧。10年前叛逆期对中国教育的偏执思考，如今回看，心中还能泛起一点点波澜。

一道题引发的“噩梦”

“现在，开始考试。”老范在讲台上威严的放出了这句话，扬力的“幼小心灵”就这样“碎”了。他其实是很喜欢物理的，程度可能就像他的父母爱他的一样，但一般来说考试的出现，就会让他和物理反目成仇。犹如少男少女间朦胧的爱恋，经不起丝毫波澜——本来今晨还在卿卿我我，中午不小心因为鸡毛蒜皮拌了嘴，下午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而考试结果对扬力来说，不过就是一顿火辣的竹笋烧肉，辣完之后又会大度的和物理重归于好，如同从前一样甜甜蜜蜜。就像正弦三角函数一样，在无限的循环中，经历着高潮和低谷，不知道何时是尽头的顺从着x轴的走向。

说到火辣的竹笋烧肉这道父母拿手的家常菜，扬力已经吃过不少了，问他究竟吃了多少次，相当于问他全体实数有多少元素。每次吃完之后他的生活质量至少可以改善一个月——白面馒头变成叉烧包，虽然是在他的翘臀上。这持久的父母之爱可以让他一个月内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可以感受到。而通常一个月之后，叉烧包享受完毕，用不了多久又是一次奖励，他曾经引以为傲全身最细腻的一个部位已经逐渐和他的脸一样，有着青春的气息。对竹笋烧肉的火辣，也渐渐习惯。这一鲜活的例子让他更加深了生物对环境适应性多么强悍的认识。

其实，考试是一门绝世武功，如果你用的好，你就能天下无敌，你能获得万千宠爱，而且对你一生受用；而运用不好的人也不一定就无药可救，反而考试不行的人今后成功的例子似乎更多，可能只是扬力的自我安慰罢了。但是这个年头，因为考试而走货入魔的人现在越来愈多，什么离家出走，自杀轻生，害人害己。。。对于扬力来说，他破天荒的曾经用好过一次，那一次他在其他同学发挥失常的情况下，超常发挥，成为了班上前三——火箭班的前三基本就是年级前三了。那年暑假他意外的体会了优等生的待遇，父母对他的评价也又朽木不可雕变成了栋梁之才，好不快活！

“扬力，发甚么呆，搞甚么名堂啊！”正当扬力沉浸在那年暑假的幸福生活中时，老范又将他带回了残酷的现实。10分钟已经过去了，他的圈子上除了印刷体外什么也没有。他叹了一口气，和同桌一样投入了“战斗”。他的美梦结束了，但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直在扬力进入这个传说中的火箭班之前，他的运气从来都是冠绝整条百柏院街的。他赶上了“伟大的”教育局的“伟大”决策，地理化生合并为并不是很科学的《科学》；中考把分数改为在历史上排不上位置的“位置值”，让人更没素质的素质教具。。。这一系列决策如同扬力学习长征中的遵义会议，让他在此中占得了先机。同样一门考试，我考99分是优秀，你考120分相当于浪费资源；你的物理超好，100分能考出101分，我考80分就要烧香拜佛了，但是一遇到科学考试，这分数间的差距因为比例可以无限缩小，缩到忽略不计了。而所谓的九年义务素质教务，只使得中考逐渐沦为脑残答题竞赛，残到扬力都成为了中考状元中的一员——共同富裕就是好，连中考状元都像小康人群一样扩大了。而后，扬力在父母威逼没有利诱下，勉为其难的加入了高中火箭衔接班，然后将暑假学的内容在分班考试中按部就班的默写了一遍，成功混入了这个高手云集的地方，成为了他中学的最后巅峰。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人都长得千变万化，怎么出的试题却都是千篇一律，相似到连印刷错误，标点丢失都一样。现如今《科学》也废了，位置值的死期也将近，扬力为自己舒了一口气。

进入高中火箭班之后，扬力就萎靡不振了，沦落到今天这个吃竹笋烧肉吃到臀软的惨状。物理化学都听不懂，考试名次没有了位置值的水分，一落千丈。扬力觉得自己的学弟们很幸运，没有像他生不逢时，出生在了教育动荡的三年，像慢性毒药一样，刚开始让他尝到了甜头，后来才意识到病入膏肓，再想救，华佗李时珍白求恩在世也无能为力。他衷心的希望伟大的教育局明智的领导不要在改革了，给后生一个好的环境学习。

说起名次，这次考试扬力又没有达到平均分。考完之后，他发现大部分问题都是由于自己粗心，只有一题他不太懂，他去问老范。老范说到时一起讲，然后就去抽烟了。于是，扬力就在历史课上研究起了这个题目。

扬力是打算学理科的，但是高一并未文理分科，但由于他所在的高中去年高考成绩不理想，学校高层决定提前分出这个理科的火箭班。但是作为一所省直属的学校，学校领导害怕过早分科被伟大的教育局知道，于是就产生了所谓的文理兴趣班的说法，文科理科都上，只是有所偏重，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戳破而已。扬力不明白，既然要分科就早分，不分科就永远别分，何必拖拖拉拉、婆婆妈妈（画外音：10年前我就会四押卧槽）呢？环顾左右，除了有几位非常优秀的同学在听课之外，其他同学此刻都十分超然，忘记了外物的喧闹，一心投入到自己的理想里。

“大家要认真听啊！”历史老师在台上激情洋溢，却看到同学们在台下对他熟视无睹，觉得自己魅力尽失，不禁说道。扬力很同情历史老师，的确，这种不受尊重的感觉，换谁都会难受。扬力觉得他应该认真听听，他其实也想好好听听。他想和那些总分超过900分的同学一样，可是他做不好，或者说根本做不到。扬力从小就喜欢读历史，可是或许是因为考试的缘故，他对历史的兴趣大大减小了，他不明白那所谓的千篇一律的套话有什么用——除了骗骗改卷老师之外。想到这里，他继续去钻研那道物理题了。

他并未意识到坐在第一排干什么老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位同学，你不要在写了，请听讲。”老师等着扬力说。扬力虽然屁股经历过千锤百炼，脸皮还是比汤包皮还薄的。被老师这么一看，只觉得脸上的温度足够把汤包蒸熟了，他只好放下笔将历史书随便翻开，听着老师诲人不倦的教导：“你做什么物理呢？我最近刚听说一则消息，说文理科马上就要合并了。”这则新闻，扬力早有所耳闻，但是他不知为什么老师没有把“大多数学生反对”这下半句说完。扬力知道，他们这届理科实验班的学生注定是“试验班”的命，当年的《科学》也是专家定下来的。可到底是专家上学，还是学生上学，仿佛学生就是专家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任他们摆布，不管你愿不愿意，那通往科学“真理”的道路上必将有无数小白鼠牺牲，而真理背后的真相似乎没有人在乎。想到自己即将如同烈士一般被后世歌颂，扬力突然觉得无比崇高，心情颇佳，连历史老师也似乎变帅了，讲的内容也不再那么乏味了。

那道题老范一直没讲，于是扬力决定周日在外面上课的时候去问那个特级老师。扬力一直没有敢告诉父母这次考试的结果，主要是臀伤未愈，能多混几天就混几天。星期天一早他就上了路，先上了化学，英语，不知不觉已经12点半，到了午饭时间。他和往常一样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难得的周末，人们正在尽情享受着。而此刻，扬力显得与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知道，此时此刻，在中国还有无数的可怜的学生像他一样迷茫，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却在冥冥之中走上了某列火车。也许方向是正确的，也许是错误的，他们不知道，但这千万列火车最终会去两个地方：天堂或者地狱——反正不是人间。扬力现在也没有目的，打开了麦德劳的门，这是原始而野性的呼唤，自然的力量让他无法抗拒饥饿，就像无法抗拒被推上这列车。扬力挑了一个人少的队站了进去，5分钟后，轮到他了，可服务员却对他说：“小朋友，请不要插队好吗？”扬力无比疑惑：我有那么幼稚吗？况且我也是排了队的呀！服务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继续说：“请让您的孩子排好队好吗？”正当扬力被雷倒，身后一个霸道的声音吼道：“拉个说我冒排dei撒，你莫昂长眼睛的啊？”原来服务员指的是扬力身旁一个满脸横肉，却一看就应该是某化妆品公司的忠实用户的中年妇女，以及在他膝盖边一位连稚气都没有出来更别说稚气未脱的小孩儿，不知道他是钻了多少的腿才到了最前面，他妈也不知道花了多久才找到他，顺便顺理成章的插到了第一位。“请您尊重我行吗？”服务员礼貌的回击到。于是那女人将当地的街头文化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这其实足以让任何一个美国说唱巨星甘拜下风。扬力立刻逃离的现场，不禁为那位小弟弟祈祷，希望他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但是有这样一位母亲的“毁”人不倦，他的未来。。。扬力随便在街头买了几口饼，急匆匆的赶到了上课的地方。

那位物理的特级老师足够特级，已经讲到高二下学期的内容，于是扬力借了一本高二的书。当他拿出书时，他不禁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同样叫《物理》高二下，周围的同学的书就没有完全一样的。人教版，朱教版，苟教版，毛教版，冀教版，还有试用本，试用改编本，修订本。。。版本之多，差别之大，让特级老师也感叹，这课没法教了！反正考试也不会考书上的东西，扬力想。

下课之后，扬力理科去向老师请教了这个题目。特级一看那题目，笑道：“你算是问对了，这一题是我原创的，曾被选入1997年的调考题，我出这一题是为了考察速度合成与分解的知识点，发散学生的思维。。。”特级没玩没了的说了下去，仿佛是在接受记者采访而不是学生提问。大约15分钟之后，他讲完了，解题大约花了3分钟，但是12分钟的“思维发散”让他明白了特级是如何奋斗，如何成长，如何成为特级。但更让扬力崩溃的是，这道困扰他7天差5小时的题目竟然只要三分钟。扬力瞬间觉得白学了这么久。上完数学之后，扬力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几乎是爬到了学校上晚自习，准备在老范的课上露一手。

终于，老范在晚上讲到了这一题，扬力心想是时候秀了，他举起了手，只觉得这时他不是一个人，还有特级陪伴着他战斗。3分钟的鸦雀无声之后，台下爆发了：“一派胡言”“醒呆了”“这一题这样做，那这日子就没发过了”。。。还是老范给扬力解了围，让大家安静了下来。“感谢扬力同学为我们做了一过典型的反面教材，他正好进入了界一题嘚陷阱。”“哈哈哈哈！”刚刚安静的课堂又一次陷入了爆笑。“可是我在外面培优的特级就是这么讲的啊”扬力不依不饶，想做最后的挣扎。“你界不叫培优，你界是补差吧” 老范这包袱越抖越响。扬力此时脸上的汤包越蒸越熟，同学们的笑声仿佛就是水汽沸腾的声音，再这样下去汤包就变生煎包了。扬力尽管心中对特级有一千个不满，此时也只能忍住，听着老范的讲解：“这一题是我的原创，曾作为1999年的高考题。。。”

老范讲的答案与特级大相径庭，过程更加复杂，更长，看起来也更像正确答案。扬力依然没有完全听懂，想到刚才的尴尬也不想在问老范，于是他决定找机会上网查查。

放学后，回到家楼下，扬力惊讶的发现老妈蒸和同学的家长在楼下交谈。惨了，老妈这样一定会知道考试的事情，一顿加餐在所难免了。此时扬力的幼小心灵已经被这个题折磨的不成样，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承受任何的肉体之苦了。不知怎么的，他迷迷糊糊的走入了这个他不曾去过的网吧。

扬力不爱网游戏，他不回来这种地方，尽管已经晚上9点半，网吧里仍然像早上9点半的菜场一样人声鼎沸。几个比扬力还小的还在正在吞云吐雾，不时问候着互相的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下，扬力查找物理题的举动，就像他在班上的地位一样，是一个异类。扬力在一个专家的网站上找到了这个题，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出现了第三个答案，这个答案和老范的很像，却又有所不同，只有这一段话让他无比熟悉：这道题是我的原创，曾作为1998年的统考题，这一题考察了速度。。。扬力笑了，原来这一题答案之间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啊。

扬力实在是找不到孰是孰非，中午又只吃了几口饼，上了一天课，家也不敢回，还一直被这一题如同噩梦一样的折磨着。他玩了一会游戏，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到他回了家，翘臀又开了花，痛苦的跪在书桌前写着如山的作业，写着写着就睡了。他在这梦里的梦里，梦到他得到了正确答案，梦到他不会因为考试而挨揍，梦到了一个完美的教育环境，梦到了他的那列火车开上了天空自由的飞翔。

网吧里的人渐渐散了，老板看着扬力谁的熟，不忍心叫他——3元睡一小时的服务，对老板来说也是一笔可观收入。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乞丐也都收工回家了。三月了，没有春天的迹象，反而突然下起了雪。 “妈妈，快看，下雪了！”一栋居民楼里的一位小孩对她的妈妈喊道。“哇，好好欣赏大自然的神奇吧，妈妈陪你。”小女孩放下了手中的笔。

雪下得很快，也很大，不一会儿天地就一片洁白了。常言道：瑞雪兆丰年。这样突然的一场雪是否是最后的寒冷，意味着希望和新生即将到来呢？没人知道，扬力也不知道，他们无法改变这一切，只能进入梦乡，在梦里完成自己的梦想。扬力是否还在做着噩梦？希望他就这样梦下去，忘记现实的残酷，不再受煎熬了。

2009-3

后记：

重写这篇小说的时候，10年前的各种回忆接踵而至。“笑中带泪，难得！”这是语文老师给我的评语。我没有觉得我写的很好，回看10年前的文字，各种语病，各种错误都有，对韩寒钱钟书也是生硬的致敬。但是我很确定的是，现在的我是写不出来这样的东西。

都说小说源于生活高于生活，高于生活不敢说，源于生活我是做到了。这里面的各种细节，现在看看还能找到一些当年的影子，那年的三月还真的下了雪，很有意思。里面的人物，故事也都是真事改编。由于带入了扬力这个角色，原稿中好多 他 都被写成了 我。

10年前的我，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不停的批判中国教育。当我在8年前，走出了这个围城之后，发现走进的是另一重围城，在20岁的森林里迷茫时，我再也没有想过中国教育的问题。而后破第二重围城，来到了第三重围城，我又忘记了多少当年的誓言，理想，挣扎或者快乐呢？或许有一天围城全被冲过，那应该就是人生的终点吧。

我还在等着走入下一座围城。

201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