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其实不是我姐,而是我的大学室友,因为在我们寝室中排行老二,所以呼之为二姐。和二姐已有三年多没有见过面了,那日打开微信,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二姐晒出的那两本鲜红夺目的结婚证,仿佛在向我们所有人昭示着她的幸福。
二姐终于嫁给王先生了。
大概所有的人看到这个消息都会震惊。因为当初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离开王先生,寻找更好的归宿。可是二姐非但没有离开他,反而最终和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说起二姐与王先生的故事,虽算不上荡气回肠,但也足够不同寻常了。
高中那会儿流行网游,二姐是纵横网游界的高手,她和王先生就是在玩网游的时候认识的。他们一起在网上做任务,王先生偶尔会英雄救美,一来二去,身居不同城市的两个陌生人,就这样渐渐擦出了爱情的火花。据二姐说,她当初是被王先生的声音所吸引的。彼时的二姐还在读高三,所以打电话成了他们网游之外唯一的联系方式。二姐说,电话中王先生的声音既果敢又充满磁性,仿佛一座巍然屹立的大山,一下子就让她动了心。而那些美好的声音也成为她灰色的高三生活中唯一的阳光。
高中毕业后,二姐终于鼓起勇气见了王先生。二姐和王先生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家附近一个荒僻的小公园里。当精心打扮一番的二姐看到风尘仆仆的王先生时,着实一阵失望。二姐以为有着那样迷人声音的王先生肯定是个高大帅气的男子,可眼前的这个,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背还稍微有点弓,除了一开口露出的洁白牙齿之外,找不到任何外貌上的优点。这次会面,二姐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二姐本打算从此不再联系王先生,他和她想象的实在是相差太远。但王先生仿佛并未察觉,依然隔三差五地给二姐打电话,出于礼貌,二姐也没有拒绝。大学的军训生活,枯燥又辛苦,从小就娇生惯养的二姐,哪里能够忍受。于是王先生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二姐的倾诉对象。二姐对他讲教练的不近人情,讲与同学之间的矛盾,讲校门口小贩的奸诈精明,王先生总是会耐着性子听,并且总能把二姐逗得咯咯大笑。
当二姐向我们宣布她答应和王先生交往时,我们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不久之后,王先生就请我们寝室的一起去吃饭。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王先生,比同龄人显得成熟了一些,长得着实不好看,和我们在一起还有那么点拘束,全然没有二姐所说的那种风度。也是从这时候,我们才渐渐知道了王先生的一些情况。王先生比我们大三岁,家里是农村的,没有上到高中就辍学了,现在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建筑工地开塔吊,有个因车祸头脑不太好使的父亲,没有经济来源的母亲,以及一个快三十了还没有出嫁的姐姐。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相貌端庄的二姐怎么会倾心于这样的人?但是看看二姐,她不住地为王先生夹菜,眼中全是满满的爱意,仿佛此刻的王先生就是她的那座大山。
虽然没有人看好他们,但是王先生对二姐确实很好,甚至到了宠溺的地步。即使是在工作的时候,只要二姐打电话,一定会耐着性子听完二姐的话。只要二姐不开心,就算再忙再累,也会来学校安慰二姐。有一次二姐在逛街的时候看到有卖小狗的就凑了过去,一眼就相中了一只小萨摩,依依不舍地不肯离去,王先生于是二话没说就买了回去。寝室里不能养宠物,王先生干脆租了房子让二姐养起了狗。为狗狗买狗粮,定期带它去宠物店洗澡什么的自不必说,也因为这只狗,二姐更觉得王先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后来有一次狗狗生病了,要花很大一笔钱才能治好,二姐为此哭红了眼睛。虽然狗狗很可怜,但是我们这样的穷大学生哪里有钱给它看病。大家都说要不放弃吧,二姐只是哭着一句话也不说。狗狗最终被治好了,当然又是王先生一声不响地付的钱。提及此事,二姐虽觉自己任性,但又说,除了王先生,还有谁能容忍她的任性?
当然,恋爱时间长了,总还是会吵架的。每次的小打小闹之后,都是王先生主动求和,而二姐每次都不接电话,非得等铃声响了第三十次或者是第四十次之后才慢吞吞地接起。在王先生那里,二姐如同一个高傲的女王。后来有一次因为王先生的家人,他们吵得特别激烈,以致二姐说出了分手的话,王先生默默无言地挂断了电话,并且没有像往常那样给二姐打电话道歉。或许是由于我们平日的劝说,二姐也终于正视了他们之间的巨大差异,于是决定和王先生到此为止。
分手后的前三天,二姐如平时一样,和我们一起上课,吃饭,逛街,仿佛从来不曾分过手。第四天早上,二姐的眼睛有点红,我们问她怎么了,她说想狗狗了。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她想的哪是狗狗,分明是和她一起遛狗的王先生。第五天的中午,二姐看着我的眼睛,突然说,王先生是一个骗子。他精心地为她营造了一个爱的陷阱,看着她一点点地沉迷下去,直到无力自拔。可是二姐明知道是这样,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她哭着说,分后之后的每个夜晚她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会出现王先生的身影,她想念他的微笑,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宽阔的肩膀和灼热的吻。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哭着说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于是这次的道歉对象变成了二姐,王先生没有说什么,仿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依然对二姐很好,而二姐已不像从前那样骄纵,她逐渐学会了关心和体贴王先生。为他洗衣做饭,关心他的生活和他的家人。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对方的重要,高高在上的女王终于学会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大学毕业之后,我和二姐各奔东西。只听说二姐跟随王先生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在一个小公司当文员,而王先生依然是靠自己的双手和力气养家糊口。我无法想象二姐是如何说服自己的父母接受了王先生,也无法想象他们经过了怎样的努力才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虽然是二手房,但那阳台上晒太阳的小乌龟分明已经悄悄地见证了属于他们的幸福。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对恋人因为什么原因而分手,但我知道,二姐没有在世俗的怀疑中放弃自己的爱情,虽然以后的生活谁也无法预料,但她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纯粹的爱情。我们所苦恼的车子房子、家庭经济、社会地位、人生经历等等的差异,在她这儿都不是问题,唯有爱情,才是她所真正在意和奋力追求的。二姐就如那弱小又勇敢的飞蛾,奋不顾身地向着属于她的火光飞去。而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真心地祝福她?
有时候想说,我的傻二姐,你知道你们前面的路有多么艰难么?有时候又想说,我最亲爱的二姐,幸好你没有听我们的所谓正确的选择,才等到了自己的幸福。看着你们一路走来所经历的种种快乐与美好,伤心与痛苦,我这个局外人又何尝不受感动?而我,只能在千里之外,用我最最真挚的心,轻轻地,轻轻地对你说,愿你和你的王先生能永沐爱河,此生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