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兰卡纪录-离别

因离别而产生的碎片

一列火车,不知翻过多少卧于浓浓红土之上的山川,越过多少栖于坦坦云层左右的顶峰,穿过多少伫于叠叠石岩前后的林木,趟过多少落于潺潺流水之中的静影,流向缠绵于泥土的花草树木,淌入与空气相撞的风吟鸟啸,漂漂荡荡,斩了多少因缘,断了多少俗情,才圆了它平凡一生中最神圣的使命。

或许只有当与眼前的景象相比之下,内心的影音显得异常孤零藐小时,喋喋不休的自我才会坠入无际沉默,放任来自万物生灵的气息从外界渗入体内,肆意弥补内心那与生俱来的黑洞。

我面向窗外,一言不发。《深河》中美津子和她将自己与其对比的苔蕾丝·德斯盖鲁借由列车窗口望向了层层叠加、无休无止的自我暗黑。而我望向的是什么,是大津口中那作为“在人之中,而且包容人,包容树,也包容花草的大生命”的神吗?

H在我临走前的早晨给我递了个用餐巾纸包好的红苹果,还嘱咐我就算不想吃也别扔了,带在身上保佑我一路上平平安安。Shivanthi穿着她的黄色连衣裙,半个身子探入面包车内,轻轻用她不太流利的英文说了句:“I hope all your dreams come true.” 大家都给了我一个紧实的拥抱。

窗外站立的人纷纷望进蓝色铁皮火车内,而火车内的人纷纷望向窗外,彼此都在风景之中,却各个浑然不知。

哦,对了。还有那屹立在绿色山顶上的一颗颗挺拔的树,我想了好久它们像什么,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结果在从残疾人学校回宿舍的路上,我茫然地透过车窗向山顶投去目光,却恍然间意识到原来它们像是从远处、高处望向我们的、拥有古老灵魂的生灵。它们没有表面可见的双眼,却在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去观望、感知漫步于山间的渺小的我们。“它们”已作为生命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而“他们”只是存在于自然中的物。它们向路上的旅客散布着一直存储在过去的古老讯息,指引着他们的步伐,对他们寄托着某种前行的勇气与期盼。

它一直望向我们。

我们一直望着它。

今天中午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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