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好像比小时候那个为买冰淇淋而撒谎的我更会骗人了。
刚刚手贱又结算了购物车里的几件东西,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我们到你学校对面了,来接应一下我们吧”。此时天色已黑,北京时间20点30分。
恰逢弟弟放暑假,他们在半个月前就说好要来北京看我,顺便旅游。当然,作为一个北上读书的南方姑娘,也是盼望着好久才等来了亲人的探望。
眼望着自己快要大学毕业,竟也还是把自己当做了孩子,没有一点换位思考的心态。比如,没有全局意识的我忘了事先帮着预定附近的酒店,让奔波一天的父母下了高铁还要操心住宿。就连后来父亲都略带抱怨我接应他们的速度之慢,想想也是,毕竟我是一个明明知道他们要来,也还是穿着睡衣在宿舍里躺着,接到电话才开始换衣服的不孝女。
后来在学校附近一家餐馆等餐的时候,父亲还说道“你叔叔家就住在这附近,他儿子读清华现在英国工作,孙子还是美国户口呢”,“不是在美国工作吗”,我边玩手机边接父亲的话,“去美国留学后又去了英国一家公司”。每当说起这个话题,倒也不是对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羡慕嫉妒恨,只是会在心里略微酸楚一阵子。
我企图转移话题,“和你们大半年没见,我都不会说家乡话啦”,谁知招来父亲一句“那你以后就嫁在北京吧”。每每听到父亲类似于让我留在北京的话,不管是以考公务员亦或是嫁到北京哪种方式,都能让我对北京的好感度骤减。
毕竟,从小到大,谈及北京,我对它的感情,不带任何偏好,有且仅有尊重。
如果生命里曾经有那座城市出现过,其它地方都会变成将就。可能是家离得比较近的缘故,我上大学前的假期多半是往上海跑。又或者是有过在上海生活的童年,我似乎从骨子里就对这座城市有好感。以前,高考对我的最大意义,也不过就是能读一个上海的大学。但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它直接调转了我南下魔都的方向,让我这个天性怕冷喜欢热闹的姑娘阴差阳错地来了帝都。
母亲和我一样,喜欢上海。相比于上海,她觉得北京这座城市缺少了焕然一新的感觉,“老北京嘛,也可能是雾霾太重了吧”,我略带玩笑的口吻里认同了母亲的观点,也或许是在母亲身上看到了当时初来乍到的我,各种水土不服,身心俱损。
刚上大学那会,由于自身缘故,我接二连三地遇到小偷、诈骗......所以每当我耳边响起《北京欢迎你》的旋律,就感觉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好在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就总是安慰我“别害怕,就当破财消灾”。现在才发现,我把大学四年的电话在第一年的时候全打完了,后来和父母通话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父亲偶尔也会开玩笑地说,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报喜不报忧,到你这里却是反着来。确实,相比于青春期时候的张扬,这些年,我开始变得内敛起来。
可是,父亲不一样,他喜欢北京。有时候我也好奇,是什么让他爱上了这座城市。以我对父亲的了解,大概是因为老北京的文化和它的慢生活。所以当母亲略带失望地说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时候,父亲会说“你去看看故宫、颐和园就知道哪里不同了”。或许,对于大半辈子在快节奏的城市中打拼的父亲来说,古文化是对心灵最好的滋养。
北京时间21点38分,他们在路边等计程车去酒店。母亲还是那样,在这座我比她住得更久的城市里,明明我就站在学校门口,也非要看着我进校门才能放心。而我,这次坚持要做那个目送的人。母亲拗不过我,也终于在我那句“好不容易见你们一次”的撒娇中妥协。
有时候,我们只是想证明给你看,现在的我,已经长大了,至少,在这座你不熟悉的城市里,我希望我能成为你的依靠,而不是那个让你不停操心的孩子。
所以,我不希望你知道,每次大姨妈来看我的时候,痛到不能起床的我还在微信里和你嘻嘻哈哈说着我很好;每次我拖着鼻涕喷嚏连天,泪眼朦胧的我还傲娇地向你炫耀说自己最近身体可棒了;每当我要为期末临时抱佛脚,都会早早地和你说完晚安然后放下手机按上台灯熬夜继续复习......
这些年,我好像比小时候那个为买冰淇淋而撒谎的我更会骗人了。
都说近乡情更怯,我甚至觉得,近亲,情也怯。倒不是不想和你们见面,我害怕看见的是你们头发上多出的几缕青丝,更害怕让你们看见我比离家前消瘦的脸庞。
现在的年轻人,与其说他们羡慕自由,倒不如说想逃避责任。有时候,离开父母谈及梦想,是向往高山远水、异国他乡,而真正面对父母,你就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生活。
就像周杰伦那句歌词“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不是不想承担责任,只是害怕承担不起责任。我们也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撑起一片天空,然后把幸福生活带到操劳半辈子的父母面前。只是,现在的我们,处在一个尴尬的年龄段,想要为所欲为,却多半无能为力。
所以,还是对不起,你们不要来北上广看我,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