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刚喝了酒的,虽然,我和小侯在同一个城市,可是我们并不总见面。所以,有点由头儿的时候,我们才聚一下,喝点酒,聊聊旧事儿,因为,我们都还对多年前共处的同学生活充满回忆。
我记得他是女儿考上重点高中,他从城东租房到城西来的。我住在城西,离他近了,才聚的勤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约我去他的出租屋看看。或许,他把租房子的地方找在建设街那个路口,而不是他女儿的学校对面,是有情怀的。那里是他创业的地方,也是我第一份工作地的附近。
所以,我和他说起原来在那个路口的一角,有一家邮局的时候。小侯的老婆就用诧异的眼光看我。我知道,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现在那里装修考究的咖啡馆的原址怎么会是一个邮局?
可是我依然不明白,小侯为啥要租一层的门市用来居住?他的左邻右舍不是手机店就是饭店和发廊。熙熙攘攘的行人就在他门口的台阶上路过,穿过他厚厚窗帘来算直线距离的话,他床头和门口的人行道有两米不到吧?我暗暗想:睡觉时候的鼾声,他窗外的人都能听清。这样的房子,我是不愿意住的。可小侯的老婆却说: 我们就喜欢这种推门就在街上的感觉!哇!服了!
他的屋里很乱。我觉得他好像把自己家里不常用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了。我心想: 你这可真是会算计,不仅居住,还可以用来当仓库啊!可是,这样越来越多,等三年后孩子上大学,你不用住在这儿了,这些东西放哪里呢!
哎!我真是个操心鬼!管那么多有什么用呢?他一定有谋划的!我这是拿酱油当酒喝——闲(咸)的啊!
于是,我和小侯说: 找个地儿玩去吧?我是实在觉得他被杂物拥挤的出租屋里不适合继续呆下去了!
我走出他屋门的时候,一扭头儿就看见可丽尔大酒店门口的栓马桩上有两匹健马,是那种汗血宝马样一看就是高贵的品种。
我是挺喜欢马的,可是,这东西无论怎么好,与我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反倒是那两匹马的旁边有一个稍小的动物更吸引我的注意。那东西我在现实生活中一定是没见过的,可是这并不影响我惊奇的认出它的名字——“四不像”!
这东西可是除了在电视里看过,没有亲见过的!所以,很多和我一样想法的人,就慢慢聚拢来观看。这正是商家的诡计。我虽然还是很想去看个仔细的。但是,我不想为那个鬼心眼儿的商家利用做他们的人气。于是,我转身走了,心想: 有能耐你拿“四不像”肉做包子啊!
我和小侯说,把车钥匙给我,我开车去表弟家。
我不是要借小侯的车用,而是要回我的车钥匙。我不知道他自己有车,为什么要借我的车用。可能,他的车做保养或者去维修了吧?反正,我是信得过他的,不然,我也不想把车借出去。对了,我以前把车借给一个同事的女儿用了四五天,她还车的时候居然让我坐公交去她小区的门卫那里自己取钥匙。且没给我加油也没给我洗车!
后来,隔了一年多,那个同事还和我借车用,说是接一个外地朋友去景区玩 。我断然说: 不借!
他说: 我没想到你不够意思!
我没和他说,他女儿干的不地道的事儿,我估计他或许是知道的。我心里想骂他“滚”!
可是,我借车给小侯,就没想太多!我相信他和我那个同事是不一样的!
我去停车场取车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一会儿去表弟家的事儿。我甚至想到二姨会不会给我买点儿鱼丁丁,做个鱼酱呢?最好,那里还有几粒烧红的河虾就更好了!
我上车的时候,也不知道脑袋里想什么呢?或许是比小鱼酱更诱惑的东西也说不准,反正是等我推到D档要出发的时候,发现车子是不动的!开始,我还以为是放在了N档上了呢!重新掰回来看着显示屏是D的时候,开始加油。嗯?还是不动!
我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哇塞!车是停在马路牙子上的两个花坛之间的!我心里想: 我的车也不是坦克,当然不可能从一尺高的花坛矮墙上碾压过去!
好吧!调整方向,一次再一次,前后拉锯,终于把车给挪出来了!
我把车开到马路上,要加速的时候,才发现前挡玻璃是不干净的。我打开冲水,嗯?没有玻璃水喷出来!正纳闷呢,发现玻璃上除了划痕还有好几条裂缝。
本来,我是不能忍受前挡玻璃不干净的!可现在是好几条裂缝啊!我怎么能不上火呢!
或许我不自觉的骂脏话了吧?反正,我是感到有人回话说: 玻璃早就坏的了!
嗯?谁在和我说话?
我突然回头。
车后座上有三个人在坐着。不,是四个人,一个小孩儿,在他妈妈怀里抱着呢!
你们是谁?我惊问。真的,我不知道我车里还有别人在坐。
他们说,是乘客啊。你不是要去李家屯吗?我们一路啊!
荒唐!一路的多了!干嘛不经我的同意,就坐我的车!
他们说,我们比你早上车的,你想好,是谁没道理!
嗯?好像也对哈?他们比我先坐车里的!那就是我的唐突了!
好!做你们的司机吧!我想!
我开车沿着宽马路和高楼房的城市奔向窄砂石路和一片稻田的乡下。
好像没过多久,我透过模糊不清的后视镜看到后排座位上的两个胖大男人不见了,只有那个抱小孩儿的妇女还在。
她似乎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撅着嘴,斜视着窗外,脸色菜青,欲说又止的模样。我心想: 难道是我有什么问题吗?我的驾驶不够好吗?
我狐疑的时候,那女人说:你停一下,我下车。
我也希望她早点儿下车,我不想看到一张巨大的面孔没有阳光。
我停车。
等了一会儿,我以为听她下车后关车门的声音就好。可是,等了半天,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扭头,车后面没人。
同时,不等我好奇的就是惊骇了!
我的车没有了后排座椅,没有了后备箱,没有了后车轮……
有一截破败的底盘钢板从我的座位下向后延伸着,很像一面被风吹裂的旗子。
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只用两个前轮子开的车?
我不得不跳下车了。发现机盖也是被撞后的凸凹不平了!
此时,我第一个念头是,我从小侯那接过钥匙的时候,为什么不先检查一下车况呢?造成车损的原因是我开的这一段儿,还是他还车之前造成的呢?
现在,只剩下半截车了,怎么办?报保险吗?还是去维修?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看来,大修要很长时间,我估算维修费差不多够换一辆新车了!而最重要的是,我现在不能开车去二姨家了!
好吧!车子怎么弄是小事儿了。可能二姨的午餐快好了是大事儿。
于是,丢了钥匙在车里,我步行继续往前走去。路上,我忽然想起来:那两个忽然不见的男人可能是半路上漏到车下去的吧!
管他呢!反正我也不认识他们,没收他们的钱,就没有契约关系,或许可以解除责任吧?我想。
我一定走的很快。因为,我站在二姨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灶膛里的火还红着。也就是说:吃饭的时候还早!
我于是和表弟说,要不,先去老姨家看看吧!
我每次去那里,也想着去老姨家看看的。虽然,我小时候没少挨老姨的骂,长大了,想明白,那也是一种爱!
可是,我还是喜欢在二姨家吃饭,或许是一种习惯。但更多的是私下里认为:二姨的饭更好吃吧!
表弟说他陪我一起去老姨家。我嘴上说,你画你的画吧,不想打扰你!心里却一万个愿意他和我同行。
我们还没跨过院墙边的大铁门,外面下起了雨。
我穿的布鞋显然不适合走泥路。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没有雨靴,雨天也穿个布鞋上下学。结果,常常是布鞋陷到泥坑里,我拔出个小脚丫。
表弟说,我借双雨靴给你穿吧!
我俩跑到西院他五叔家。我小的时候很别不过来一个劲儿——他叫五叔的那个人,我也该叫五叔啊?可是,别人告诉我说:你该叫五舅!
尤其是表弟的五婶,很快乐的一个人。什么时候看到她,都是笑意写在脸上的。我怕叫五舅妈的时候,会把她脸上的笑容赶跑了。所以,我都很小声的叫,而心里有个声音在和表弟一样称她五婶的!似乎,我感觉和表弟一样称呼她,那才是一个人呢!
五舅妈还是没有丢了她的笑容,尽管岁月让她的笑没有多年前那么美丽了!她还是很热情的和我招呼着,给我找合脚的雨靴。
我们从五舅妈的庭院穿出来,在篱笆墙的后面是种果蔬的园子。
表弟说,你路上会无聊的,给你找点儿嚼货儿。
他跳过一扇木门,走到一片葱绿的地里弯腰找了一会儿。然后,随手抛给我两个硕大的西红柿。
他给我的西红柿可不是红色的,也不是黄色的。对了,是绿色的!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绿色的西红柿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叫“贼不偷”。
我超喜欢这种泛着奶白色的绿柿子。它的味道和普通的红柿子不一样的!你要问我哪里不一样?我只能说:你自己尝去!
我把两个绿色的西红柿用一截彩带穿了,像奖牌一样的挂在脖子上。我觉得好像是一个获奖的运动员一样!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荣誉感来!哈哈!是不是很奇怪?
老姨家的德明小表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二姨家的。他是我喜欢的一个小孩儿,他只比我小三岁,可是,我依然愿意把他看成一个小孩儿,仅使他比我结婚还早,他儿子比我儿子还大一岁。可是印象里他一直是我的小弟弟。
德明很有趣,他是我们六个表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他一直都叫我大哥,而我们六个里真的大哥,德明就一直叫庆哥的,而他的亲哥哥,他就直接喊一个“哥”字。
所以,按身高来说,最矮的我被德明叫了“大哥”。心里就会虚荣的满足起来!常常会暗喜一下。可见我的自卑后面是多么需要一种来自亲人的肯定啊!
德明说,大哥,你去我家的路上过了一个上坡在林荫路的尽头,有一片瓜地,你可以去地里摘瓜啊!那是我家的瓜地!
这是一个让我很开心点消息!是的,我是喜欢香瓜的!我在以前的一篇文章里专门写过我和香瓜的情缘。很多年里,我一直以为香瓜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就像以为油条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点心一样。
经过德明这么一诱惑,突然间,我觉得胸前挂着的两个绿柿子变成了香瓜,就像原来得奖的铜牌变成了金牌一样。莫名的高兴起来!
真遗憾我的歌儿唱的不好。不然,我真想唱上那么一首或几首。
我想,我一定是活蹦乱跳的样子,走出二姨家的门口奔向村头儿的土路上去的!
过了一座小石桥,前面可见的林荫路右转,就是往老姨家走的路了!
可是,就在原先那个又瘦又高的“老叼”家的老宅门口,一片低洼地里积满了雨水。远远看去,好像湖的一角,泛着粼粼的波浪。
我似乎在左边墙头儿的位置,还发现了一丛芦苇。芦苇我也喜欢,每次看到白白的苇羽,常常让我想起我姥爷飘逸的络腮胡子。我曾幻想过,有一天,我退休了,老了,懒了,我也留起白胡子,长长的,捋一捋,像抚摸芦苇吗?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走离那片积水很近了。突然,我看到从最远端泛起一层层的浪花。凭我的经验——那是一条游过来的大鱼。
我不明白,这原本低洼的路面是如何连续上一条河或者一条江的?不然,这鱼是从哪里逆流而上的?
是的,我看得分明了,那真是一条大鱼。它已经好几次跃出水面,我看清了它的长度,它黝黑的背脊,它白的肚皮,巴掌大的尾翼。哇!真是一条大鱼!
通过“老叼”家的院墙,我猜想,那片水不会太深,估计不会没过我的大腿根。而那条超过一米长的大鱼,一定会很好被发现!
于是,我奔跑过去,意图很明显——我就是要徒手捕捉那条鱼。甚至,我都想象了,今天晚上,二姨家可以加一道菜了!
我走到积水边上的时候。发现水边是有人的,而且有十几个人。他们围成一圈,一律的后背朝外,或蹲或站,像极了排球比赛暂停时,队员在听教练布置战术的样子。
等我走近他们的时候,有人给我让出一个空隙。我发现他们在杀一条超大的胖头鱼。鱼头断掉了,巨大的嘴巴还挣扎着开闭。似乎要呼吸或者要咬人!
有一个粗壮的男人用刀划开它的肚皮,没有血。他就开始撕扯鱼皮,鱼皮向一张翻开的油布,里面展开白嫩的鱼肉,看着像一大块条形豆腐。
那群人里,没有我认识的面孔,他们欢笑着,等待分食大餐的样子。有点像我在纪录片里看到亚马逊雨林里的非洲人。
我忽然就对捕鱼没了兴趣。甚至,我听到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说: 那条鱼是留给你的。下水,去捕啊!
我没有动!
我看到那条剥了皮的鱼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悲悯心来。
我忽然觉得这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应该得到平等的尊重!不论它是鱼还是人!
我默默地走开了!
上了一个坡,走过一片瓜地,没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