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北国的朝阳和晚霞吗?
以前在蜀地,赶个早,在破晓之前登上西山,也许能抓住日出的影子。不吃晚饭的晴天,也能在学校旁的天桥上迎接晚霞,或许说是黄昏更为合适。
长春的夜幕降临的较早。自打来北国之后,我的运气好了许多。几乎每天,我都能看到天边的那一片火红。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晚霞,是我在阴雨绵绵的南方生活时从未见过的红色。我经常会透过窗,拍下长春的天空,分享给友人。感叹北国的天空三色交映,美丽中带着些诱人。她很赞同,并且也会称赞她所在的沈阳的天空一样很美。
火红的晚霞映照着斑驳的曾经,那时的我有一只可爱小黑狗。
九年前,也是这样美好的下午,我踩着自己小小的影子,蹦蹦跳跳的跑回家。学校到家的路程并不远,我却觉得自己蹦了十万八千里,那时的天空欠下我一朵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它,一只黑到让我有点嫌弃的小奶狗。第一次见面我就把它弄哭了。我一把把它扯到我面前,揪起它后颈的皮毛,仔细看着这个黑乎乎的小团子。它不停地拼命叫喊,我白了一眼,把他扔在冰冷的地板上,让这只还未睁眼的小奶狗自己爬回小窝里。
小孩子是天真的,也是残忍的。不善待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无可非议。之后我无数次自责,觉得这狗之所以变得越来越蠢,全怪我当初那无心的一扔。
团子的妈妈在他还没睁眼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用奶瓶把它和它弟一点点拉扯大。
我给团子起了个很傻的名字,因为这狗真的傻,傻到就算你一脚把它踹飞,它都会汪汪叫地追着你和你玩。
它一兴奋就撕我拖鞋,撕我布娃娃,撕我裤子…不对,撕我一家人的拖鞋和裤子。再兴奋一点就追着它弟打。团子的弟弟是只很安静乖巧的小狗,无论团子怎么闹,团子它弟总是眼神冷漠,看尽这世态炎凉。话是这样,但那只疯狗也能追着人家嚎一天。
但是它是我最喜欢的狗。因为,它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撕了我房间,弄得我心情更加不好,眼泪憋都憋不住。于是我冲它又喊又哭,它冲我又叫又跳,直到我哭累了不想理这个缺心眼的蠢狗为止。
冬天我家会在院子里烧木炭驱寒取暖。我总爱抱着它在燃烧着木炭的火盆前取暖。微微的火光照的我脸通红,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有一次手一滑,把狗落盆里了……我赶紧抱起它,也不管手被火烤的疼不疼,拍掉它身上的炭灰。然后无奈地盯着它,一言不发。
完了这丑狗更丑了。
后来,只要我抱着它,我都不会再去院子里取暖。长大后,也改掉了冬天要烧炭取暖的习惯。
小时候零花钱很少,我每天都会把钱存着给它买火腿肠吃。因为只能买一个,所以我还得躲着它弟。那时候我总能感觉到团子他弟向我投来仇恨的目光,仿佛在骂我缺心眼……
在冬天的晚上,我会等爸妈睡着后,把它抱到我床上,给它盖好被子,搂着它睡觉。我记得团子很怕冷,每次洗完澡之后都会在我怀里哆嗦很久。
还有很多儿时的记忆我已经不记得了,隐隐地觉得团子是我童年时期的标签。那时候父母都在身边。爷爷每晚都会给我买我喜欢的哇哈哈和蛋黄派,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带我去邻居家玩。母亲每周都会送我上车去学跳舞,然后回家做些她并不擅长的饭菜。父亲每天天还没亮就敲门把我拽出去跑步,一路上给我讲很多宇宙的大道理。每天放学之后,一到家就有两条可爱的小狗迎接我,帮我放好书包,等着我喂它们我放学路上带回来的火腿肠。
那时候家在一个美丽的小镇上,泉水可以直接喝,夏日也总是很凉爽。我经常去姐姐家门口的桥下和她一起吃西瓜。姐姐家里总是有吃不完的水果和聊不完的地久天长。
那是我曾经生活的南方。
团子后来怀了小宝宝,一家人都很高兴。我甚至还早早地准备好了狗宝宝的新窝,但是我却没那么幸运像遇见团子一样遇见它们。
夏日的阳光终究有些刺眼,院子里是长长的,湿哒哒的血迹。我在院子的石头后面发现了几只还未成型的狗宝宝尸体,哭着找到母亲告诉她团子的情况很不好。
母亲告诉我说团子已经没救了。
我没有勇气去直面它的死亡,它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太过美好。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我回家的时间比平日里放学时要晚很多。我故意和朋友们玩了一会儿我并不感兴趣的芭比娃娃,母亲也并没有打电话催我回家。一切都按着我的预料发展,我回到家后只看到了大厅的尸体。
血迹是从后院拖到大厅来的,团子安静地躺在那。还没来得及闭眼,气息就已经停止了。我能想象它当时拖着剧烈疼痛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屋子里走想长眠在家里的场景,我也能想象它当时有多渴望我能陪伴它,再看我最后一眼。
可是我害怕……我离开了它。
我没有去埋葬它,也没有去收拾它生前用过的东西。没有去追究团子死亡的原因,尽管我知道它死前经历的事有多可怕。前一秒它还为自己要当妈妈开心的到处跑,后一秒就和它的狗宝宝们长眠于后院。
大人们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生命尺度的消耗量和见识成正比。我还没来得及拍一张团子的照片,她们就无心地定义了一个丧心病狂的那所谓的真理。
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天出现的晚霞,天空欠我的云不打算还上,我爱的南方它终于变了样,还笑着告诉我说这就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