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微信群里炸了，沫沫和陈洲这对无数人看好的情侣居然分手了。我刷了几百条记录，凭借着还不错的记忆力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沫沫跟着陈洲回了一趟河南老家，陈洲家庭特殊，父亲瘫痪在床，妹妹精神有问题，需要长年吃药，仅靠妈妈一份售货员的工资和奶奶微薄的养老金支撑着全家开销，而陈洲是独子，经济压力不言而喻。而沫沫离开时，向陈洲提出了分手。一瞬间，群里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一派说女孩没有面包的爱情坚决不嫁，另一派说现在的女孩子太物质、太拜金。
正当我默默地窥屏时，沫沫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明天我们见个面吧。第二天，我们约在了咖啡馆，她两眼通红，肿得跟核桃似的，苍白的脸没有血色，憔悴极了。她点了一杯咖啡，轻轻搅拌着里面的细糖，透过明亮的玻璃看向大马路，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各怀心事。她抿着嘴，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她说：“结果你都知道了，但是想听听我的版本吗？”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陈洲的老家在湖北省的一个小县城里，那里城市化进城慢，还保持着许多八九十年代的建筑，夜晚没有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反倒多了几分乡间气息。陈洲的家也在一栋极其简陋的公寓里，不到七十平方米的房子住了一家五口，陈洲和妹妹还是挤在同一间屋子的上下铺。沫沫一进门时，奶奶就热络地牵着她的手家长里短地问候着，妈妈端出了许多新鲜的水果招待。当妹妹看到水果被端上来时，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苹果用力地啃着，嘴里还不停嘀咕道：“老妈，你也太偏心了，这么久才拿出来吃。”说完，自顾自地啃了起来，全然没注意向她拼命使眼色的奶奶。沫沫不解地看向陈洲，他的脸色也是极其难看。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妹妹连忙起身进了房里，折腾了好久才端着一个类似尿壶的东西出来，经过饭厅时，壶里发出阵阵恶臭。沫沫闻着难受，胃里翻江倒海想吐。陈洲妈妈便笑着开口解释道：“他爸身体不方便，需要人服侍。”等妹妹清理完再坐下时，笑眯眯地对着沫沫说：“嫂子，我早盼着你来了，等你来了我就不用干了。”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沫沫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陈洲，发现他拧着眉头，眼底藏着阴霾。随后他夹起一大拨青菜塞到妹妹碗里，碎碎道：“吃饭，就你话多。”其间，陈洲的妈妈问沫沫打算几时结婚，沫沫连忙摇头，说准备考研读多几年书。这时奶奶就皱着眉头说：“女孩子哪用读这么多书，早点结婚生孩子好。”陈洲妈妈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早点结婚，在这找个稳定的工作就行了，也不用多高的学历。”“可是，我没打算在你们这找工作呀。”这句话，让沫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再次看向陈洲，想要他辩解点什么。可是，陈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扒着碗里的饭。
由于地方太窄，陈洲在附近的宾馆租了一间房子给沫沫住。沫沫洗好澡出来，发现陈洲站在窗户前，冷清的白炽灯照在他清瘦的背影上，显得愈加寂寥。回过身，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陈洲才缓缓开口向沫沫提出希望她也一起留在县城的想法，可沫沫拒绝了。陈洲不死心，继续说：“大城市有什么好，累死累活地干十几年连首付都付不起，在这我们努力几年就可以实现了。”沫沫说：“可是，这里没有我想要的生活。”陈洲用力地抓着沫沫的肩膀，眼里冒着光：“你不是最喜欢一家三口的生活吗？到时候我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和房子，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的。”透过陈洲发亮的双眼，她仿佛真的能看到未来的模样。一家三口在林荫大道上，空气中散发着草木清香，水泥铺的地面上映着一家三口长长短短的身影。周围没有喧嚣的鸣笛声和耀眼的霓虹灯，只有几只蝉在树上发出的“知了”、“知了”的声音。
可是......这样的幸福，真的是她想要的吗？没有古老宁静的校园，没有高楼林立的街道，没有温暖和蔼的父母，更没有一个无限延伸的人生，一切都被局限在了小城镇里。她把头偏了过去，不敢看着他的眼睛。陈洲突然恍然大悟这种表情的含义，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是拖累，我爸瘫痪，每天需要人服侍，我妹是傻子，每年还有一笔不菲的医药费。”沫沫低着头，突然发觉世界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安静许久，沫沫说：“对不起，这里太小，承载不了我的理想，而且，我怕......”“你是怕跟着我一辈子也住不上洋房、开不上豪车，还得服侍一个残废和照顾一个傻子是吧？”陈洲粗暴地打断了她，拿起靠椅上的外套转身就走，直到门口传来“砰”的巨响，沫沫才渐渐反应过来。想起曾经在一起的美好，不是不难受，不是不留恋，不是不欢喜，只是有许多比它们更重要的东西，是她不愿舍弃的。比如，梦想。过了一会，收到一条信息：明天给我一个答案。沫沫拿着手机，抬头把眼眶里的眼泪全都狠狠地憋了回去，抚摸着跳动的心脏不停地安慰自己。可不一会儿，又有一条信息：“沫沫，我爱你，如果你想飞，我会放手。”一句简单的话，蚀骨穿心，眼眶里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啪嗒啪嗒地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沫沫瘫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抑。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堂，沫沫就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巴。她紧紧地握着手机，看着周围低矮的房屋渐渐褪去，田野上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着大地，扛着锄头的农民和宽阔的农田相映成景，笔直的公路看不见尽头，仿佛能一直延伸到天际。“嘀嘀”，一声提示音拉回了所有的思绪，上面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简单的四个字：“祝你幸福。”说完了之后，沫沫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可她还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透过她水洗过的双眼，我看见了一种伤，它会在痊愈的外表之下，深入骨髓地肆虐着你的每一个细胞。它的名字，叫青春。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只是，我怕我梦寐以求的理想被埋葬在了这个小城。我怕我无限可能的人生被禁锢在了一隅之地。我更怕，自己没那么伟大。我爱自己胜过爱你，我不愿意为了你留在这里只做一个平凡的女人。
现实面前，我真的没那么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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