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1897—1960)本名顾宝随,字羡季,笔名苦水,别号驼庵,河北清河县人。
20世纪杰出的国学大师和文学巨匠,在词学、曲学、文字学、音韵学、禅学、书法等领域都有建树。
1915年,顾随通过了北大国文系的入学考试。毕业后,顾随先后在河北女师学院、燕京大学、辅仁大学、中法大学、中国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河北大学等校讲授中国古代文学。
四十多年来桃李满天下,很多弟子早已是享誉海内外的专家学者。叶嘉莹、周汝昌、史树青等便是其中的突出代表。
古典诗词之于当下,是一个稍显尴尬的存在。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从咿呀学语之时,就开始背起了唐诗。在他们漫长的学生生涯中,诗词更是常随左右。但是一旦从应试教育的体制中脱离出来时
便极少有人再去接触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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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教育的悲哀,也是古诗的悲哀。年初诗词节目热播,一时博得大批对古典诗词心有好感的观众的目光。但从其节目规则和所请嘉宾的解说上来说,充其量也只是高级一点的填字游戏,并没有脱离应试教育带给人们的诗词印象。
唐诗宋词,是每个中国人共同的乡愁。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对诗词心怀念想。在古代文人那里,雅士作诗,未必看得起儒生之经世文章。儒者看不起浓词艳曲,市井小说之流更是次之。在古典文学的鄙视链中,诗一直占据着最高的位置。这笔古老又珍贵的遗产,很多人虽心有向往,但不知如何进入门内。直接去读原文,必定有一定的障碍。注释、翻译过多又会破坏原诗的境界、滋味。翻译其实已不需要。通常是靠别人的解读,而这解读又对编书人的境界要求甚高。
既然是解读,不如找一些大家。近年来出版的关于诗词的书中,顾随必定不可绕过。顾随何人?同木心的声名大多得益于陈丹青。很多人知道顾随,是因为叶嘉莹出版自己上听课笔记——《顾随诗词讲记》(又名《中国古典诗词感发》)。
顾随是诗人、学者、禅学家、书法家。长于诗词,杂剧、小说、韵文等都有涉猎(他可能是中国最后一个发表杂剧的作家),顾随的弟子很多,除了叶嘉莹,红学大家周汝昌、著名学者郭预衡等都是他的学生。
顾随是那个时代典型的通才。因为他的古文功底深厚,北大校长蔡元培看过他的考卷后,觉得他不必在中文系浪费时间,遂让他改学英文。他一生热爱古典文学、献身于古典。但绝非那种遗老遗少,对于时代变幻缺乏敏感。年轻时顾随自由、活泼,热爱社会生活,同那时的青年一样,他自认是新文化阵营的一员,推崇鲁迅、研究鲁迅,自己也动手写新小说。既然是出身英文系,顾随也对西方文学多有涉猎。正如黄晓丹所言:顾随的可贵,在于他思想中新文学、旧文学;新思想、旧思想的矛盾与冲突。
《顾随诗词讲记》卷首便说,“一种学问,总要和人之生命、生活发生关系。凡讲学的若成为一种口号或一集团,即变成为一种偶像,失去其原有之意与生命。”他分析中国后世少伟大作品便因小我色彩过重,举王国维所说释迦耶稣之大我“担荷人类罪恶之意”。他讲王维,与杜甫诗风做比较。讲杜甫,拿来鲁迅先生和福楼拜作例子。佛经、《圣经》、西方文学、古代文论、印象派、尼采等信手拈来。正所谓“禅机说到无言处,空里游丝百尺长”。对于讲课来说,除了举一反三,更重要的是把自己阅读经验与生命体验一同融入到对古诗的诠释中去。
顾随讲诗,是诗人讲诗,非普通学者讲诗。叶嘉莹评他:“经师易得,人师难求”。知与识中,“识”比“知”更可贵。正如木心所言“没有品性的丰满,知识就是伪装的。”顾随讲诗常常流露的是一个古典诗人所具有的品性的修养。绝非今天教师的照本宣科。在这点上,顾随品诗颇像古人之诗品。古人重感发,王闿运评张孝祥之《念奴娇》:“飘飘有凌云之气,觉东坡《水调》有尘心。”顾随常常将几位诗人同时拿来比较,在二言三语间扼住咽喉,点到痛处。
顾随的伟大,正因为他的通透,中学西学、旧学新学,在他这里把诗词的精神内核推向更深更远,让更多的人领略到诗词的美与境界。他有名言“以悲观之心情过乐观之生活,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顾随重视的,是诗真正重要的东西,而不是其他旁枝末节。“世上都是无常,都是灭,而诗是不灭,能与天地造化争一日之短长。”
他用他的人生境界,照亮了古典诗词的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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