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鸡蛋降价了,3块多一斤,比起年前价,比起蔬菜价,够便宜的了。
现在的鸡蛋无论炒着吃,蒸鸡蛋羹,还是煮着吃,再也吃不出当初那种味道。
那时候在铁勺里用筷子蘸几滴油,放进灶膛里的锅底下,放在麦秸火上,烧热油,磕破鸡蛋皮,顺着皮破处一掰,嗞啦一声鸡蛋黄,鸡蛋清溜到了铁勺里,随着一团白气,一股油香扑鼻而来。用筷子翻个身,再烧一小会就熟了,黄白相间,那香味更是浓得化不开,还没开吃,那哈喇子就先下来了。
那时候每家每户基本都养几只鸡。母亲养了四只鸡。一只来航鸡,一只冒冒鸡,两只芦花鸡。
母亲第一件就是开鸡舍放鸡。她可不一次性全放,而是逐个放。放一个,捉住翅膀,用手指在鸡屁股里摸。根据她面部表情的变化,就可知道今天几只鸡下蛋。
每次鸡下了鸡,就咯哒咯哒地叫,好像在叫着"收蛋,收蛋"。母亲听见鸡叫,脸上绽开了笑容,到鸡窝里取出热腾腾的鸡蛋,在眼睛上拭一会儿,说用刚下的热蛋拭眼睛可以明目。一枚鸡蛋也就五分钱左右,但平时母亲舍不得给我吃,她把鸡蛋放进一个瓷罐里。过段时间,罐子满了,就端着罐子到商店去卖。然后用卖来的钱称盐打醋。
但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说,如果感冒发烧,吃不进去饭,母亲就会破例给我吃个鸡蛋。记得小时候每年夏秋交接时,我总是要拉痢疾,很遭罪的,每次像鸡似拉那一点卓,刚提上裤子又紧火了,如此三番五次,一天下来折腾十几次。两天就拉得全身无力气了。母亲连续三两天,每天给我炒一个鸡蛋,再放点白矾。据说,可止痢疾。还真的灵验,比吃药打针还解馋,两三天就好了。
有一年,我没有拉痢疾,因此也就没有吃鸡蛋的机会。但我馋得不行。总想找个机会过过瘾。
这一天,机会终于来了。当时母亲正在忙着撂不开活,来航鸡正好从鸡窝咯哒咯哒地出来了,母亲说她忙着,让我把鸡蛋一收,免得忘了让老鼠拉走了。催我赶紧去收。我收了鸡蛋,热乎乎的,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把鸡蛋花两个眼窝里拭了拭,眼睛还真的舒服,快走到母亲跟前时,我把鸡蛋向母亲递去。母亲还没接住,我故意松了手,鸡蛋掉在砖地上,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一片枯黄的桐树叶上。母亲心疼地连声说,咳,可惜了,咳可惜了。我装做害怕,被惊呆了的样子,瓷在那儿。
母亲取了个碟子,蹲了下去,用吃饭的小勺子,慢慢地刮进碟里。母亲把这个破了的蛋炒给我吃了。
过后,我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母亲精打细算,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而我早到了懂事的年龄,却不知道体谅母亲的难场。如今,我也到了当年母亲的那个年龄了,常常会为自己的无知而追悔不已。尤其是到了晚上,我一合上眼,眼前总是浮现着母亲跪在地上刮蛋汁的身影,耳边会响起母亲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