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小时候经常搬家。记忆中，每次从老家回到爸爸身边，基本上都要换一个地方的，所以家对我而言，就是爸爸待的地方。另外一个家就是姥姥家，永远不变。很多年，梦到好事，都是回姥姥家，包括结识了某个人，如果梦里带到姥姥家，说明我开始从内心接纳她（他），如果带的过程总也绕圈子带不到，那就是不接纳她。这几乎成了我与人交往的一个验证方法。

    小时候爸爸搬家的经历在我三年级时候告一段落。我们在大马路边的一个筒子楼的一间17-8平米的单间里安了家。五米多深的房子，两张床靠西墙一溜排开，中间只够放张小桌子。里面大床是弟弟跟爸妈住，拉个布帘子，我在外面小床上睡。大床对面西墙依次是大立柜，写字台。小床前面有一块空地方，可以放折叠桌，吃饭，会客都是在这里。所以家里的桌子椅子都是折叠的。目的是少占地方。后来有个邻居调动工作搬走了，我爸爸妈妈跟他们商量，把他们的家具买下来，那间房子也占下来了。为此还跟企业房管所的人扯了一段时间皮，最后找人才摆平了。我这才有了自己的卧室。楼上如法摆两张床，我睡大床，弟弟睡小床。那个时候他跟爸妈分床后，有时候会睡不着，就喊我过去，给他摸摸头，我就学着我妈那样摸他头，一会儿就睡着了。楼下腾出来的地方，放一个新洗衣机，还有一个双人破沙发，对面是电视机。差不多到快搬家时候，才买的电视机。这个家住了快十年，十年间，我从黄毛丫头，长成了青春期少女。我爸就是这个期间生病，养病。发愁的事情和记忆都在这里。所以我生命中遇到沟沟坎坎难过的事情，什么考核之类的，大部分都是回到筒子楼，丢钥匙，忘带钥匙之类的，看着窗户锁眼，进不去门干着急。如果连着做几次梦进不了门，那么基本上就是没戏。

    我记忆中亲自参与的搬家是我高一那年。我爸终于分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虽然是六楼，但是那是单元房啊！我和弟弟终于有了各自的房子。这是承载我梦想的一座房子:六楼，最高层，我住在有两扇大窗户的房间里，可以远眺南山，视野开阔。家里陆续养了六七只猫，但我印象中有两只猫，一只橘猫，一只奶牛狸花猫——我妈爱养猫（确切说爱给我姥姥养猫）。还有一阳台的花——我爸爱养花。这是我两大爱好的源泉。

    在这座六楼，我高考，然后外出上学，然后工作，谈恋爱，结婚出门，所以那个房子，对我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包括了人，和独立空间的家。不像之前的筒子楼，没有私密性，只是住的地方。所以什么时候有浪漫的想法，包括梦到男神什么的，基本上都在那个六楼的单元房。

    我结婚后住在当时最新的小区安钢六区，我们是为了分房子，赶着领的结婚证。新房子两室一厅如愿分到。简单刷白铺了瓷砖就当做新房，家具电器直接进驻，当年春节前就结婚。我以为以后再也不搬家了，安装板式家具的师傅问我立柜背板钉多少个钉子，我说钉死了，反正不搬家了。

    这个家，是我儿子记忆中的家，我怀孕到他上小学就是在这里。我几乎一住进去，就开始做梦梦到这个家。后来孩子大了，我总是梦到他小时候发烧，或者是跟我玩，肉嘟嘟的样子。

    结婚第六年，觉得二居室还是少一间书房。于是在刚刚花完全部积蓄，买完一套门面房以后，手头只有5000元的情况下，我跟老贾一人借3万，一人借4万，付了首付，然后贷款，买下了现在住的六楼。有138平米的套内面积，38平米的阁楼，前院后院楼顶三个各36-40平米的晒台。装修时候，是攒一个月钱，安装水管铺厨房瓷砖，再攒一个月钱，做壁柜包窗套，再攒钱，刷墙贴壁纸，再攒钱，安转整体门，发了半年奖，安装复合地板……为了省钱，水泥是找朋友的老公从厂里拉出来的，然后自己一袋一袋抬上六楼，每袋省五元搬运费……然后我搬完躺了三天起不来床。真是燕子衔泥一样经营这个家。

    搬家的时候，我们把东西打包，一件一件用自行车托过来。家具是老贾拆了用三轮车，一件一件运，然后跟孩子爷爷和叔叔抬上来。两居室的东西，怎么也放不满那么大空间。没有餐桌，我们用孩子的小黑板放在米桶上吃饭。家具是逐渐添置，直到把屋子填满。而楼顶上在装修阶段，我就请师傅砌了三个大花坛，又慢慢买了七八个水泥水槽，一点一点运了很多泥土上了，每年种花种菜。这个家是我的理想家园。所以我做梦，总是梦到这个家没有楼梯，需要爬才能爬上去。我会根据梦里爬了几层，来判断我的梦想实现多少。有几次我做梦飞上去了，那是有一些特别兴奋的事情。

    我现在也不好说以后搬家不搬家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以后估计孩子在哪里，哪里就是家。这样说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搬家。且看那个时候回做什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