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风正说着平常话儿,忽然间又转问起秦小新会不会逮黄鼠狼刺猬和野獾的事儿,实在是让秦小新蒙了一头雾水,他深感大惑不解,便随口问道:"大风,妳怎猛不防问起这事儿干啥?"
楚大风笑笑,说:"我不干啥…这事儿呀,先不能给你说得太明白…怕你胆小不好好配合!"
"嗨,妳有啥大不了的秘密要背着我?你不说明…我怎好用心去做?让人蒙在鼓里…不明不白的总是感觉不太光彩一样…象在搞什么阴谋诡计。按说…我弄那几个小野物,那还不是锅筚上抓窝窝馍儿手到擒来…好办得很呢!"
"我是想…她老巫婆一直对咱没干啥好事儿,给她点儿颜色看看,也算对她的一次小小惩罚。"
秦小新笑道:"妳这一说,我就明白了…好的好的,待我抽空儿跑后山坳里捉几只來送给妳好么!"
楚大风也笑,说:"到那时,你就有好戏看喽!…不过,我先对你说好,弄那事儿成与不成,都要沤烂肚里,可不能随便对外人说哟!"
秦小新点点头,说:"那是那是…没人可说的!"
两人看看天色已晚,便各伸了一只手,相互拍击了两下,分头回家去了。
一晃七八天过去了,村子里忽有小道消息说,那沙冇名儿被判刑了。沙冇名儿一杆儿人刚被押送到公安局审查站,就被昼夜隔离审询,他们九个人中有的顶不住警棍三下两下的敲击,七咬八咬就供出了以沙冇名儿为首的犯罪团伙,在不到一年多的时间内,合伙在山道上有组织有预谋地施实了截路抢劫,还偷过邻村张三家的两只山羊,牵过李四家的一头南阳老黄牛,更可恶的是沙冇名儿还伙同几个小兄弟在一个狂风大作的雨夜色胆包天地私闯农家猥亵了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导致那少女当即精神失常神经错乱…当审查到沙冇名儿时,他吱吱唔唔,闪烁其词,驴唇对不住马嘴,还想蒙混过关来个死活不认账,最后在三头六面铁证如山对质下,他不得不低头认罪…这一结案,使县公安部门近年来悬而未决的案件得以顺利告破。沙冇名儿以情节恶劣数罪并处,被判十年徒刑,锒铛入狱,他的一帮跟班儿打手,执法机关根据其犯罪情节轻重,一一量刑,也分别给以判三年或二年与一年零六个月不等的惩处。
消息如松涛海风,很快传遍全村,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背地里拍手称快连连叫好。都认为人民政府给山乡除了一害,以后就可以开着门睡大觉再无后顾之忧了。沙冇名儿的父亲闻听大儿被收监后,不喜不忧,如平时一样该干啥干啥。下了工手拿块凉红薯或啃一块窝窝头,瘸着腿儿赶着几只羊就到山坡上或河湾里放牧去了,见村民的面张口就说俺就冇这个鳖子。李寡妇听了大外甥入狱,关住门躺在床上哭了大半夜,出门见人,装着没事儿人一样,该捡柴禾捡柴,累了坐在村口大槐树下的青石块上歇歇,只字不再提沙冇名儿是她的外甥。
又过了几天,李寡妇大清早起来,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抓抓挠挠,推开屋门,抓把稗谷子准备喂鸡子,刚到房檐下的鸡窝门口一看,惊呼道:"唉哟…我的娘呀!"一屁股墩在地上,握着脚脖儿,扯着烂嗓子就吱吱啦啦地哭叫:"我的鸡呀…我这正繁蛋的鸡…咋就遭了野猫子祸害了啊!黄鼠狼专咬病鸡…可俺的鸡正活不烂烂的下着蛋呢怎就中了邪气了呀…这以后还咋让我这少儿冇女的绝户头过日子啊!…我是不活了呀…俺的亲爹亲娘啊!"李寡妇大放悲声,悲悲切切,哭声凄惨,让人不堪听闻。
左右邻居闻声,都到她家来劝她,一看李寡妇养的五只芦花鸡,两个己经从脖子处咬烂掏了素子,血色己泛紫,鸡己伸直了腿儿;另外三只鸡的腿部都不同程度地受了红伤,正在那儿啾啾唧唧叫着弹腾呢。好心的邻居们对李寡妇说:"他大娘,你也别恁伤心了…山寨子里野狐子多,谁家养的家禽没遭受过意外…这都属正常,那东西还怪仁义哩,没给你把这断气儿的鸡拉走就够意思了…只当是野狐子替妳宰杀了,妳也省了杀生的劲儿…你拾掇拾掇还可以吃哩。至于另外那几个伤了腿的,俺们帮你绑扎绑扎,多喂些谷子绿豆跟接骨丹一样好使,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就好了。"
也有邻居对她讲:"妳把你的小屋里外收拾利索些,别总是堆那么多杂哩咕咚七零八碎的东西,就不肯藏老鼠野猫…那妳的鸡子以后不就太平无事了?"
李寡妇听了,用衣袖沾沾眼角,爬起来掂着两只肥胖的死鸡子一扭一扭进了屋,吓嗒一声往地上一扔,随即又捧了一大抔金灿灿的小米走出来,哗地一下撒到三个受伤的母鸡跟前,仨鸡子咯蹬着腿儿就近儿叼起食来。
左右邻居看了,附和着说:"她老婶子,凡事儿…一想开就好!…人么,总不能一遇不顺心的事,就喝一0五九就跳河上吊吧…划不着的!"
老寡妇李荷花眉梢一展,微笑道:"人啊…好歹就这一辈子,反正我是想开啦!过一天少两晌…娘那B,俺不会糊涂到随它们一路儿咽气儿去。…今儿个咱来个萝卜炖肥母鸡肉,大家伙都别走啦!搁咱这儿吃对户儿吧!"
众人见她遇糟心事儿不往心里搁,都说不啦不啦…家里火上正蒸着馍还得赶紧回去炒菜烧稀饭哩!纷纷摆摆手谦让了,各找借口返回自家去了。
秦家大院的一处高垛院墙的拐角里,慢慢伸出两个小脑袋来,一个扎着羊角辫,一个短头发,一女一男,他们是楚大风和秦小新。
两人轱辘着明亮的眼晴向李寡妇的小院子方向瞭望着,见有些村民在那里走动,出出进进的,忙腾了一阵,一会儿后,那老寡妇的哀嚎声也止了,人影儿也散没了。他俩这才长促短叹地呼着气。秦小新捂着心口说:"大风,咱弄的事儿…是不是下手有点重了?"
楚大风红着脸说:"我本来是想着逗她玩玩的…没料到竟把事儿给搞大了…畜牲终究是畜牲,不听咱的指挥…它们真把她的鸡给咬死啦…妳知道,我也不是那心狠手毒之人…咱以后再不干这下作的勾当啦!…这一辈子再不开这么过分的玩笑啦…行了不?!"
秦小新没吱声,脸上也无任何表情,木呆呆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楚大风轻轻地推了秦小新一下说:"小新,我看咱们也不要太自责了。这世间事儿,我咋想着都是自找的,或者叫一物降一物罢。你看她和沙冇名儿明里暗里欺负我们,我们才拿她的鸡出气…虽说弄死了她的鸡有些不忍,但她外甥领人毒打范老师和同学们时怎不发发善心让手下留情呢?…咱弄死她两只鸡,咱只当是给咱老师和受害的同学们报了仇,就这么扯平了算啦!"
秦小新一听,苦笑道:"论说他们要是把咱老师和同学们打得伤势治不好的话,别说宰她两个鸡,就是让她的鸡都弄死完…连那老寡妇的命也搭上,也是抵消不了的啊!"
楚大风点点头,接道:"小新,你能有这一层认识就好了。咱老师和同学们的命要比她老巫婆养的鸡的命主贵值钱不值多少万倍了…简直是冇法儿比的。好在受伤的同学们也都治好了棍伤,咱老师的腰脊疼痛也快好了…可是,不过…不过…。"
"不过…啥呀?大风,你今儿个说话怎变得吞吞吐吐的呢?"秦小新急切地问道。
楚大风吸吸小鼻子,颤动了几下红樱唇,眼里扑扑嗒嗒就滚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未完…待续>
12月5日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