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不俗人》:之154 历经劫波

上篇说到,胡杰老人谈及小时候,与父亲在渔船上酣睡时,被溃兵挟持,被迫摇船送溃兵南渡梦泽湖,后又被裹胁成了挑夫……

胡叔,这几个匪兵好像没有那么坏?但干嘛要让你们当挑夫呢?晓芳也是充满疑惑的问。

很多匪兵,其实都是穷苦人出身,只是身处腐败的政府、腐败的军队中,沾染了很多不良习气。

据史料记载,国民党长江防线失守后,裹胁了大量的老百姓南下,除了被迫成为他们的挑夫之外,也有一部分被欺骗的不明真相的人。胡叔遇上的这伙溃兵算是有点运气的……曾明对晓芳解释说。

大家听了点点头后,又转向了老人胡杰。

胡杰喝了一大口云雾茶后,继续说:当我们走了整整两天后,来到蓉城城外后,稍作休息。结果前去探听消息的小兵,回来说,不成建制的地方散兵游勇一律不准进城,说怕混入共党奸细。

这下把这个长官气得破口大骂,随后又说了一句:都他妈的是鬼话,说什么到了蓉城就是立大功了。早知道在江边我就投诚了……

连长,赶紧走吧!到了家乡,我们就脱了这身衣服,再也不当什么兵了。一个士兵说。

于是我们被他们夹再中间,不得不绕过蓉城市,沿着城外泥泞的公路继续往南走……

走到傍晚时分,我听到一个士兵跑到这个长官面前说:连长,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有一伙人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他们中间有挑夫吗?

没有!连长。

不好,他们可能要抢我们的粮食衣物。

那怎么办?

别慌,照常走!到了前面的拐弯处就跟着我行动。

这位长官跟手下几位士兵一说完,就低声跟我和父亲说:看见前面的那个拐弯处吗?

我父亲点点头。

到了那个拐弯处后,你们父子把剩下的干粮全部携带好,迅速地找个地方躲起来,没见到我们时,千万不要出来。

这点干粮是兄弟们仅剩下的保命的,千万不要弄丢了……

父亲又点了点头。

随后一到拐弯处,那位长官借助夜幕的掩护,速度给我们俩指向了一处密密的竹林中,然后带着那七八个士兵疯狂的向前跑去……

随后那班尾随的士兵,忽然间,也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说着不一样口音的话,应该是说,不要跑,再跑就开枪了……

随即传来了枪声,大概有十几个人,往前急急忙忙地边开枪,边追了过去……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密集的枪声才逐渐停息,我和父亲躲在竹林中大气不敢出,我们也不知道该往那里走?

又过了一会,有两个身影出现了,其中一个还打着手电筒,轻轻地呼唤着父亲:打渔的!胡老弟!

几天的相处,父亲和我,与他们的关系,已经远没有开始时那么紧张了,彼此也算熟悉了。

我听出了是哪位长官的声音,便提醒父亲,然后我们才走了出来……

见到我们时,那位长官很是高兴。连忙对我父亲说:从包袱里面拿绷带出来,帮忙给这个兄弟包扎一下……

借助手电筒的光,我和父亲才看见,那个士兵脸色苍白,左胸一大滩血……

那个士兵,露出来一丝苍白的笑容说:连长,不用了!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好歹我们也出了一口恶气,我们几个人,打死了这班死顽固十几个人,值了……

说完,慢慢闭上了眼晴……

那位长官只得强忍着泪水,和我父亲草草掩埋了同伴,也乘着月光往前赶路……

走了十几分钟,就发现前面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路边有二十来具尸体。

那位长官说:这般兵痞人太多,硬拼不行,于是我就设了一个小埋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他们人太多人,武器比我们好,所以现在只剩下我了……

晓芳听得一愣一愣的,又十分好奇的问:哥,同是当兵的,为什么要火拼呢?

这在解放后期,国民党兵败如山倒,纪律涣散,祸害百姓,抢粮霸女的事情比比皆是。少数国民党中央军,自恃老大,看不起地方杂牌部队,恃强凌弱,强抢他们的食物、防寒被褥的多了去了……

地方杂牌军,为了生存,自然不甘束手就擒,你抢了我赖以生存的食物和被褥,反正也是死,还不如跟你拼了……

胡叔讲述的,其实就是那段历史的真实写照。既残酷,又是血淋淋的现实。

胡杰很是赞赏曾明的看法。随后又接着说:我父亲挑着食物和包袱,我也陪着那位连长,又走了好几个小时,看看天色已晚,便找了个山里的破土房歇脚,我们仨吃了点干粮和自带的小咸鱼干。

睡之前,那位连长笑着对我说:你爸爸做的咸鱼干真好吃。可我实在太累了,便沉沉地睡去了……

天大亮时,我便被父亲急促的呼喊声吵醒了。

醒来一看,是父亲在焦急地呼喊着那位连长。

父亲借着天气好,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位连长,撩开军衣,发现他的右下腹处,裹着厚厚的绷带,已经渗出了很多血,把外面的军衣都染上了血迹。

一摸他的头,滚烫滚烫的,这肯定是伤口感染严重,引起了高烧,父亲嘴里念叨,又不停地翻着包袱,期待能找到药……

打渔的。连长悠悠地醒了过来,喊着父亲,我赶紧用他们留下的军用水壶喂点水给他喝……

打渔的,别找了,除了绷带,没有药品,哪些昂贵的药那里轮得着我们杂牌军呀!

你发烧了,都烫手了。你昨天也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呀!父亲有点责备他。

他却笑了,说:谢谢你,打渔的。告诉你也没有用啊!我以为自己能挺过去的,看来这一关过不去了……

昨天你不是说:再走一天多就可以到你的家乡了吗?我答应你了,跟你一起回到你家乡的,等安定下来以后,再返回渔村的……我背你回家。

打渔的。我快不行了!浑身没劲,你背不…动…我的…

那位连长又昏迷了过去,父亲只好用毛巾沾水帖在他的额头上,期待有奇迹出现……

间隙间,父亲告诉我,那位长官告诉他,他们到江边寻找船只时,小镇早已被国军嫡系所占领,而且已被烧杀抢掠、洗劫一空,估计孩子他娘已经是凶多吉少……

那个时候,如果让我们回去的话,也是死路一条。一路上,你也看到了,有多少百姓死的死,逃的逃。还说,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你总得为你家小孩着想吧?

我父亲听后才强忍着悲伤,放弃了立马回去寻找我母亲的想法。

那位长官被冷水敷额头后,又醒来了,勉强在父亲的帮助下,靠墙躺着。

颤颤栗栗的用右手从自己的左胸处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了我父亲,同时说:这里面有20块银圆,本想乘着这次兵败,带着剩下的几兄弟回到老家,做个与世无争的农夫……

那位长官猛得咳了几声,吐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痰,继续说:怪我太愚忠了,总还想着一丝幻想……我真后悔,没有在大军渡江时,带领兄弟们投诚,反而想着,不能尽忠,又不能失义,便只好乘乱,脱衣卸甲,自耕自足总是可以的吧?

万万没想到,赔了兄弟七八条命,自己也将命丧此地,我好后悔呀!

打渔的,你我算是有缘。我抢了你的船,裹胁了你们俩父子,这钱算是赔你们的……

不不不,长官,你们开始虽然是挟迫我们父子,但现在我也明白过来,你也是间接地救了我们俩父子。

这钱我不能要。你告诉我,你的家人,我有机会带给他们……父亲急切地说。

长官摇一摇头,家乡早就没亲人了,只是我在外服役多年,想家了,才想带着兄弟几个回来的,现在回不去了,都留给你们,算是我和兄弟几个向你赔罪……

说话,立马昏了过去。

后来,那位长官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滴水不进,还口吐白沫,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人……

那位连长,除了中间稍稍醒来过几次后,再也没有能说一句话……

父亲和我一直陪伴他,到当天的下午,他才完全没了气息,可是手还暖和着呢!

父亲在这场逃亡中,第一次流出了眼泪。

我和父亲,正围着那位长官悲伤之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边突然出现了十几位穿着不同百姓衣服的男女……

原来,是一直坚持在这一带打游击的游击队员,看到前面火拼的现场,寻迹而来,我们得救了。

我和父亲,把那位连长留下来的枪支弹药、手电筒、电池、望远镜、绷带、包袱等都交给了游击队。

20块银元的来龙去脉也跟游击队讲清楚了。游击队说:既然银元是死去的那位连长,赔偿给你们的,也是他的私人赠予,让我们自己留下了……当然还有所有我们的私人衣物 、干粮都没有动一分一毫……

爸爸,后来是不游击队,把你们送到了这里—大良乡来凤村。胡姣猜到了最后的落角点。

胡杰老人,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是呀!游击队把我们这些被裹胁过来的百姓,就安顿在了这个地方。

陆陆续续,有几十号人来到了这里。游击队还给我们提供了粮食,以度过眼前的危机。

我从这时才发现父亲焦虑的心,才放下来了。父亲紧紧地抱着我,连续好几次说着: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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