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而有所畏,畏风,畏雨,畏坎坷,畏漂泊如萍,故有所居者,心亦安然也。
风趣的人,风趣的男人,特别容易惹来女孩子的青眼,哪怕他已经是个耄耋老翁,比如蔡澜先生。
刚刚新年一月那会儿,我特别喜欢跑去看先生的微博评论,里面有来自各方网友们对他的提问,而先生也会一一作出回复,虽简短却让我有在玩脑筋急转弯之感,答案时常出乎我的意料。有次见一网友提问:
蔡生,怎样在没钱(刚大学毕业半年,出来上班需要生活费欠了一笔钱,在工作中),单身,在他乡无什么亲友的情况下,快乐的生活?
我讶异于网友的状况和我之前生活的高度相似,立马将目光移到蔡澜先生的回答上,期盼着能借此解我曾经历的忧虑。先生和往常一样只回了一句:在沟渠中捞浮萍放入杯中种。
在广州工作那会儿,我和绝大多数在外拼搏的游子一样,住在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个塑料凳一个布衣柜的单人间里。每天从时常不亮灯,随处可见烟头的楼道出门。一条艳阳高照的夏日也拯救不了的阴暗潮湿,常年不见天日,一不注意就被管道漏水滴到的窄巷是必经之路。奋力挤进像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在肉贴肉,身贴身的环境中,穿越另一个繁华世界。
那时候的自己,就像无根之萍,在积满了淤泥和被排弃的污糟的河水中,漂游度日。对岸繁华,是我短暂的幻梦。为这幻梦,我努力在沟渠中生存,期待有朝一日,将自己捞起,放入干净杯水中。
业余的独居生活总是孤身一人,我常常会待在视野并不广阔的小阳台读古诗。我喜欢在诗中徜徉的感觉。都说诗歌的结尾往往是整首诗的升华,可陶渊明《饮酒(其五)》却在一开始便触及我的心: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居住在众人聚居的繁华道路,没有感到车马的喧闹。你问我怎能如此?心灵避离尘俗,环境自然幽静远邈。就算身处于纷杂肮脏的环境,只要心灵不受其干扰,也依旧像在雅静的地方。或许蔡澜先生想表达的,也如同陶渊明的诗句一样,浮萍不仅仅是人身,更是心灵。心灵若居于水杯中,又何惧周遭的肮脏?如此,我也算是将心妥帖安置在有田园小巷,有高楼雅阁的,无丝竹乱耳的古诗里了。
有一次兴起,朋友骑自行车载我到附近的一所大学去,刚好遇到那天天气不好,我坐在后座上帮他撑伞,而他在前面几乎帮我挡住了所有风雨,虽然脚上满是弄脏裤子的污水和泥迹,入眼的绿和耳边的雨声,让我想起一句话:我一生渴望被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苦,免我惊,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娜塔莉说,在落雨的时节,站在雨中看着路边的小水洼被雨水填满,去享受那一个的宁静。但路人们都会因为不小心踩到水洼,被雨水溅到自己衣服而懊恼。而我,也只是一个过路人。
彼时,我分外想念嵌于阴湿小巷里的自己的小住处,它是我避雨的一方温暖居所。这个世界从不留你孤身一个,哪怕居无定所,精神上有所依靠,那心就能得到安放。
浪荡天涯无地归,此心安处才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