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蛇的传说，最早接触是每年都在暑假霸屏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这部剧贯穿着自己的童年、少年时光。现在看来，记忆里满满都是白素贞的美、许仙的呆、小青的灵，而后便是状元拜塔，世间人喜结连理，磨难之人羽化成仙的大圆满。
我们无怪编剧的正剧逻辑，人人皆大欢喜，但故事之后也只是记住了一个故事，少了那么点深思和争议。也就在前些时候读李碧华的《青蛇》，看她翻转人物主次，以青蛇的角度重构故事，更见人性和真性情。
李碧华善写前尘旧事、畸情痴恋，更善于“旧瓶装新酒”地演绎老故事。在这里，青蛇是主角，她有血有肉有生命力，不是谁的附属也不做陪衬，她对这世界有冷冷的清醒和觉察，就像她看许仙：“任何一个人，只要他不是窝囊废，也一定会得选择。名是虚幻，利才实在。说金钱万恶的人，只因他没有。”
她就像一丛蓬勃的青草，天性自然，却也有着一不小心就蔓延千里的野性。很多时候她静观着白蛇与许仙的痴恋，不觉也会心中发痒，有着相争想抢、此起彼伏的欲望。“我鼓起勇气，讲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身外之物的话，眼看许仙不堪一击。——他就像我听来的传说中，那一座飞来峰。一会儿飞到东，一会儿飞到西，他的心，啊是的，忽然无落脚之处，不知留在东，抑或留在西。”
于是他戏弄、挑逗那个“老实人”，后与“姊姊”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我是一条蓄锐待发的蛇，全身紧张，偏又隐忍不发，将一切恩怨网罗在见不着的心底下，孤凄屏息，独守一隅，若见势色不对，伺机发难。”
她真的爱许仙吗?未知，但对于白素贞的情谊确是真的，很多时候都有种错觉，她的种种发难，只是因为自己那个“一起洗澡，一起吃饭的”人被夺走了，被一个男人夺走了，似有不甘，心有芥蒂......否则她为她为什么又可以赴死?
“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
“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位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眼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这是书中原话，与张爱玲的“红白玫瑰”如出一辙，李碧华是受张爱玲的影响颇多，却也有自己的费心思量。人是俗世的人，谁能逃得了人性中的魔障，借张的口或李的口，或者本就存在的青蛇的口，道尽的不过人心和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