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去的事要过去,放不下的情要放下。翻过一页,才能书写另一页,这样,才能让人生慢慢变成一本书。事过境迁再阅读,才有往事繁花似锦,回忆温暖如初。 ——刘同
“怎么办?怎么办?我妈妈要来北京看我!”
朋友打来电话,满是恐慌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要去你那里躲一躲!”
“躲什么躲,你妈还能吃了你?”
“她真能吃了我!”
……
01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常常莫名地感到恐惧,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惊恐不已。而恐惧的来源,正是她的妈妈。
从她记事开始,她就知道爸爸喜欢喝酒,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还经常对妈妈殴打辱骂。妈妈挨打后总是躲在角落里哭,她总是给妈妈不停地递纸巾,给妈妈擦眼泪,陪着妈妈一起哭。
妈妈本来温和善良,说话绵软温柔,也曾给过她无限的温暖和关爱。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妈妈慢慢地变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对她也越来越冷漠,她渐渐成了妈妈挨打后情绪的发泄口。
不知从何时起,妈妈总是在被爸爸打骂后,无法抑制地打骂她,事后又非常后悔,抱着她、亲吻她、跟她道歉,给她擦药疗伤,给她无限关爱。
六岁那年,她躲在门缝里,从一小段窄窄的灯光里,木然的看着醉酒的爸爸把妈妈打的满脸是血。她被吓得浑身僵硬,却又无能为力,直到爸爸摔门而去,妈妈压抑的哭声让她感到夜晚漫长得可怕。
从此以后,她的爸爸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回来。
而那份恐惧在挨打挨骂的糟糕时光中逐渐渗入内心,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打,始终战战兢兢。
仅仅两个人的世界,却在只言片语的刻薄中失掉了温暖。
放学后的她,总是故意放缓回家的脚步,沉默无言的对峙像天堑。
彼岸,妈妈只想着谋生;此岸,她只想着逃离。
02
终于,高考结束。大学生活成为她逃离的最好借口。
虽然没有了经济来源,但她十分珍视这份陌生带给她的踏实感。
她开始做很多份工作,写文章投稿、播音、舞蹈表演,在车展做模特一站就是很多个小时……
每天超量的工作还是给她带来了很不错的收入,生活也慢慢好转,有了生活的底气,也让她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拥有正常的大学生活。
同学们面前的她总是一个爱笑的美丽姑娘,她从不哭,因为习惯了在深沉的夜里,把泪水流淌在温暖的被窝里。
她喜欢大学时光,这里有她喜欢的海子的诗中“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自主而自在。
但她没有想到,这朴素的美好背后,亦有令人窒息的存在,甚至让她差点放弃自己的生命。
03
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即逝,转眼之间已是匆匆四年。她想送自己一份毕业礼物,用一个月的时间去那些自己曾经幻想的地方。
她说,她偏爱每一寸用双脚亲自丈量过才知其风情的土地。
旅途中,她享受着长途跋涉带来的精神盛宴,每到一处陌生的地方,必将入住安全舒适的酒店,作为对自己的犒劳;有时,也会将这份返璞归真的美好分享给亲近的同学们。
她不会料到,在邂逅每一份美好时,千里之外的学校里,却是对她的处处质疑。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去那么多地方?她一个人怎么支付那么多旅费?她一个学生怎么可能承担了那样的酒店费用?一个学生会住那么大的酒店房间吗……看她那样子,一定被哪个人包养着呢……
流言蜚语,像瘟疫般蔓延开来,不堪入耳,越传越离谱。
身边了解她的同学帮她解释,但流言不止。
她不明白,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怎么会变成丑陋的源点,这让她感到深深地恐惧。
内心不想面对,便出于本能的逃避。
04
很久没回这个家了,逃避之后内心迫切想要的归宿感,让她更加有勇气站在了妈妈面前。
没有感人的相聚,妈妈依旧和从前一样冷漠,但也没有对她打骂责怪。
她看着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几年不见,怎么苍老了那么多,妈妈一直是很爱美的。
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她把学校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她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对自己的恶意不堪。
但是,她只听到妈妈冷漠的抛来一句:“因为你贱,和他一样!”
05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被忽视的情感上的虐待足以毁灭一个人的内心。
糟糕的童年,根植于内心的恐惧,那从漫长的小心翼翼里滋生出的委屈、愤怒、逃避、无助、害怕……
以致于在长大后的亲密关系中,严重的不安全感强烈生长。她学不会反抗,相处模式只有默默隐忍和付出,但这并没有给她带来爱和尊重,相反,更多的却总是索取和伤害。
世人都在歌颂父母的慈爱,为什么她的父母却会有这样阴暗不堪的一面。她总在想,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不是并不值得被爱?
因为妈妈的那一句话,长期压抑的复杂情感瞬间决堤。
她曾说,跑起来的风声更悦耳,杂音更轻薄,只关注自己内心的方式其实更轻松。于是她努力奔跑,逃离那个洪水猛兽的世界,只是想让自己活的酣畅淋漓。
但是现在,心里仅存的一丝微弱的光仿佛已熄灭,她想停下来了。
都是背了太多的心事,流星才会跌得那么重。
她把积攒下来的安眠药全部服下,这次只想长久地睡去。
眼角最后一颗泪珠,当是与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
06
幸好她被朋友及时发现,送去医院得到及时救治,并且很快就出了院。但是,伴随她出院的还有“抑郁症”的诊疗单。
为了让她重拾生活的勇气,整整半年时间,她的两位好友几乎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一起陪她。学她喜欢的烘焙,鼓励她继续写作,陪着她练瑜伽,还鼓励她做了瑜伽老师。
有一次,两位朋友带她来到一座美丽的小岛,四面湖水环绕,阳光稀薄的洒在湖面,像迎接,像新生,她直面湖水清澈,泪流满面。
晶莹的泪珠,不再是脆弱,而是内心渐渐强大的见证。一种伟大的温柔支撑她,绝望在尘埃里开出了希望的花朵。
原来,每日的细枝末节,繁琐庸常,是生活最可爱的模样。
她突然笑了,她说,谢谢你们,让我如此眷恋尘世。
那天正好是她21周岁生日。
他们说,生日快乐,新生开始。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回过家。
07
这次她妈妈突然来北京,她想了很多理由不想见她,最后还是见了,依旧更多的是争吵。
她说,她和她妈妈无法相处,她们见面只有冷漠和争吵。都说妈妈的声音是最动听的旋律,为什么她却听不到妈妈声音里有温柔。
她妈妈待了两天就走了,走之前包了很多饺子,塞满冰箱。
她看着那整齐排列的饺子,忽然就很难过。
小时候,妈妈坐在桌边包饺子,小小的她蹭了一脸面粉,妈妈一边笑一边温柔的替她擦干净,她趁妈妈不注意,又偷偷蹭一脸,妈妈蹲下来,又替她擦去面粉,再捏捏她的笑脸,抱抱她。
妈妈的微笑停留在脑海里,恍如昨日。那笑容如同冬日的暖阳,慢慢融化着内心的冷漠。
她说,她看着满冰箱的饺子踏踏实实躺在那里,突然也就释然了。
我说,这样真好,冰冻三尺,慢慢融化吧。
大雨总会停,黎明终将替代黑夜。没关系,慢慢来,谁不是翻山越岭来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