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职业这个问题,对下学期读大二的小谭来说,好像有点远,或者说,她自己还觉得有点远。
其实也不远了吧,回想一下,过去的十九年,小谭对职业还是有过很多幻想的。
早晨,钟敲十下的时候,我沿着我们的小巷到学校去。
每天我都遇见那个小贩,他叫道:“镯子呀,亮晶晶的镯子!”
他没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做,他没有哪条街道一定要走,他没有什么地方一定要去,他没有什么规定的时间一定要回家。
我愿意我是一个小贩,在街上过日子,叫着:“镯子呀,亮晶晶的镯子!”
下午四点钟,我从学校里回家。
从一家门口,我看见一个园丁在那里掘地。
他用他的锄子,要怎么掘,便怎么掘,他被尘土污了衣裳。如果他被太阳晒黑了或是身上被打湿了,都没有人骂他。
我愿意我是一个园丁,在花园里掘地,谁也不来阻止我。
天色刚黑,妈妈就送我上床。
从开着的窗口,我看见更夫走来走去。
小巷又黑又冷清,路灯立在那里,像一个头上生着一只红眼睛的巨人。
更夫摇着他的提灯,跟他身边的影子一起走着,他一生一次都没有上床去过。
我愿意我是一个更夫,整夜在街上走,提了灯去追逐影子。
——泰戈尔《职业》
幼儿园的时候吧,会有那种当时觉得无比神圣现在看来可笑至极的领读,就是找一个小朋友,站在讲台上,教大家读aoe,那时候觉得拿着教鞭的样子真是炫酷,站在讲台上比其他人都要高的感觉也让人觉得仿佛自己睥睨众生。
对,你没有猜错,那时候的小谭就想当老师,以至于在假期玩过家家的时候,年纪最小的我依然执拗地想扮老师,那时候很奇怪,一小块黑板好像已经不能满足我板书的需要,拿着粉笔在墙上乱涂乱画,叫"同学"到黑板上来写作业,划丑丑的勾和叉,“放学"之后,迎接我的,自然是妈妈的抱怨,"又给墙上画些,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墙上乱涂乱画"。
后来迷上了吃零食,假如我们小谭用于购买零食的支出占总支出的比例称为"零食系数"的话,那只怕是百分之八九十吧,在零食系数严重影响小谭生活水平的情况下,小谭就很想变成学校附近的小贩,那时候觉得这样不仅有吃不完的零食,还有最时新的玩具可以玩,想想同学艳羡的目光,简直了。但其实有个悖论耶,如果那时候的小谭真的成为了小贩的话,她用于购买零食的支出占总支出的比重不是会更大吗,那,最初的问题,不还是没有得到解决吗?
虽然那时候可能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很神奇的是,小谭慢慢地改变了自己的职业幻想。
中二少女伪文艺时期,当然是想当作家呀,那时候班上有很多同学都有这样的想法吧,好像很多同学都有用作业本写现在看了自己都想打人的标题党小说啥的,小谭,当然也不例外。写完给自己小伙伴看,看完藏在抽屉,最后,通过抽屉的流转,几乎全班都看过,现在想来,还有点余华的"抽屉文学"的味道。
还想做书店店主,书店是那种既可以免费看书又可以买书的,这样就可以看各种各样的书,书店开在哪其实都没所谓,但最好是在学校边,和来买书或者看书的人从诗词歌赋扯到人生哲学,看买书的学生抱着书和身边的同学兴高采烈地聊着就算是我听不懂的话离开也很幸福呀。
之后的职业幻想就更高端了,当然,也更是幻想了。
高中有段时间班主任会让我们在周日中午看新闻,有次正好是政府答疑,有外国记者的那种,当然就会有同声传译,然后就蜜汁想去做同传,觉得超级神气,又很赚钱,都开始脑补自己做一场同传拿多少钱的场景了。不过,在二级口语考试得了七十四分之后,小谭认清了现实,打消了这个职业幻想。
但,小谭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翻译梦,口译没希望了,那就笔译吧,说不定能想傅雷那些人一样,想想夜深人静,自己在灯下翻译名著的场景,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这个职业幻想,来源于文汇报一篇描写中国的某个翻译家和他的团队翻译《西厢记》和《紫钗记》,真想不到,那时候的小谭,就有了以传播中华文化为己任的雄心壮志啊。
大学就变得比较佛系了。
想做学校的工人。
春天除草。宿舍门前有一大片草地,流浪猫经常在上面睡觉,推着铲草机割草,铲草机走过的地方会有青草的味道,阳光暖暖地洒下来,看猫打滚儿露出白色的肚皮。
秋天捞叶子。学校有湖,秋天会有好多叶子浮在水面,拿一个网兜,站在湖边的石头上,慢慢地捞叶子,身后传来小孩的慌张又急切的声音,哦,原来是玩具掉进了湖里,帮他们捞起来,看他们蹦蹦跳跳地离开。
现在,有一个更不切实际更幻想的职业幻想,想做手起刀落走路带风的神经外科医生,这样就可以探索大脑未解之谜,找出小谭智商不在线的原因;就可以帮助很多很可爱但是又生病的人重新正常地生活;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可以遇到好多有趣的人然后看他们性感的大脑。
职业这种东西,挺像围城的,大部分都是,围城里的人想进来,围城里的人想出来吧。但,也会有小部分围城里的人会乐在其中吧,那就,不管你想怎么样,开心就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