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个故事，地点：山东

开始我的正文了。

想写两部分，一部分是我童年的小伙伴们，另一部分是我心爱的姑娘，我憋了很长时间，想一一把他们都说出来，现在我把他们说给你听。

第一部分

少年各天涯

我出生在西北一个普通农村（甘肃天水市的一个小村子）。2019年，对我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在这一年，我终于能静下心来回忆他们，回忆我们在一起度过的十七八年。

第一个要说的是二龙，他从小就跟一条龙一样，在这个小村子里上蹿下跳，搞得乡亲们鸡犬不宁。

高三那年，他放弃了高考，去了市里的游泳馆上班。他经常会问我一些问题，今天晚上视频时他问我氯气和次氯酸的联系。我开玩笑地说他高中时候不好好学习，以为到了社会上就用不到书本上的知识，现在好了吧。他打着哈哈，笑了。

跟他解释完，我和他说：“你要是不会，就去百度。”然后我们就不痛不痒地聊着。

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口，问我：“过年江鑫结婚，随礼随多少？”

我说：“不知道，两三百行了。”

他笑着说：“你两三百差不多，可我跟彤彤不一样啊！我们都工作了，随个300不合适。”

我说：“要不你问问你爸，你们再商量商量？”

我忽然心头一紧，时间过得好快。

第一件事：

上一秒，回忆还在我们拿着玩具枪和秸秆，用一种枪与冷兵器结合的打法从村西头打到村东头。

那年寒假，江鑫刚割了包皮，我们拿着铁锹去玩雪的时候，总是要去他家门口叫叫他，他想出来但他妈不让，看着他委屈的样子，我们哈哈大笑。然后我们会去玩个尽兴，他有时候会偷偷跑下来，站在崖边看着我们，我们叫他下来他不敢，我们又会笑他……

下一秒，江鑫就要结婚了。江鑫属牛，2014年，17岁的江鑫去北京找贵云，在太阳花酒店干了两年服务员，然后西转新疆，待到了现在。

前年他爸和几个大人去了趟埃塞俄比亚，挣了十几二十万给江鑫的房子交了首付，江鑫也争气，被羊肉串店老板看上，老板自掏腰包，让江鑫去学烤全羊。后来他两个姐姐出嫁，一家人生活越来越好。

江鑫经常会在群里发视频，他在开车，副驾坐着他未婚妻，他们一脸幸福。

第二件事：

每天，我的娱乐活动就是和彤彤一块儿打游戏，所以我俩视频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印象中，超过两个小时的就只有一次。

那一次，是彤彤的外婆走了。跟我视频的两小时，是他外婆在世的最后两小时，彤彤妈不让彤彤守在外婆旁，让他先在婶子家待一会儿。

这两个小时里，我们聊了游戏，聊了他女朋友，聊了学习，聊了各自生活琐事。人的寿数已尽，谁也没有办法，我想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男人之间没有什么煽情的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彤彤的妹妹跑过来，说：“哥，小姨让你过去。”

我感觉到了什么，从彤彤的表情里看得出他也感觉到了什么，但他淡定地带一丝微笑地说：“我先挂了，待会儿打给你。”

我说：“好，你先过去看看。”

我等着他挂视频，但是他没有，镜头一直对着墙上的挂钟。彤彤一直是我们的开心果，每次喝酒打牌掏鸟下棋，他总能搞些新花样、想些新点子让我们乐呵。

他家里条件不太好，在无锡打工的时候，他跟我说：“我妈不让我回去。”

我说：“回来看看家里吧！”

他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妈可能是真的穷怕了。”

我苦笑了一下。

彤彤在宝鸡读了两年书，去年去了合肥，刚去的时候，几乎每晚我们都会一块打游戏，后来慢慢就不玩了，电话也很少打了，也许是他太累了。每天繁重的工作，家里病重的父亲，我难以想象20岁的肩膀要如何扛得住这些。他笑着说：“我是哥哥，懒懒还小，自然我多担一些。”

懒懒是他弟弟，今年初三毕业。

第三件事：

佳佳是懒懒的同学，不一样的是，懒懒去了四川读职业学校，佳佳上了新阳中学。新阳中学每年考出去的学生，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八月底佳佳去报道的时候，她爸妈送她去的，安逸没去。

我问她：“你哥咋没去呢？”

佳佳说：“我哥把腿摔了，在家缓着。”

我去看安逸，半年没见他长高了不少，比以前更帅了，我笑着说：“你这颜值随你爸爸。”

他爸爸叫贵军，从小优秀到大，当年是全村的希望。可造化弄人，贵军考西北师范大学差了四分，这件事，他说了20年，我听了20年。不过，少年的贵军是真少年，买了全村第一辆摩托，自由恋爱，自己找的婚事，自己一手操办。

小雨是贵军在饭馆里认识的，贵军高中毕业，自学了做菜，在兰州的饭馆里当后厨，长得一表人才。姑娘们老找他聊天，也包括小雨。

贵军妈去世的时候，贵军处理完后事，就再没回兰州那个饭馆。过了半年，小雨找到了贵军家，虽然他家家徒四壁，连大门都没有，但小雨还是死活要嫁，洞房花烛夜，小雨说：“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后来，贵军开始酗酒，买不起真的，就只能喝假的，喝完会耍酒疯打小雨、打佳佳、打安逸。他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生活，从这里就开始了，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现在。

慢慢的，安逸打佳佳的动作越来越像他爸爸打他的动作。小雨只要提出离婚，就会被贵军拖到家里，一顿暴打。

我对佳佳说：“你要努力，一定要考出来。”

佳佳点了点头，眼里有坚定，还有一丝迷茫和胆怯。

她可能在想，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会好吗？我不能告诉她，我也没有能力告诉她。

第四件事：

我买的第一个项链，原来是要送给婷婷的（当时的网恋对象），结果高三寒假的时候没忍住，送给了菲菲。

菲菲和我一样大，小学的时候误吃老鼠药，进了医院，所幸命保住了，但是留了一级。她爸妈在城里谋生活，爷爷奶奶在地里忙，家里的活都交给了菲菲，她还要照顾小雯（她妹妹）。

菲菲什么都会，就连甜醅这种非常复杂的食物，她都能做的非常甜美。我还嘲笑我妈说：“你啥时候能学会煮甜醅啊？我每年只能去菲菲家吃，去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都。”

菲菲很白，一年比一年白，一头干练的短发，双眼皮、大眼睛，给她戴项链的时候，我心跳个不停。她一直低着头，我偶尔偷瞄一下她脸上那道长约三厘米的疤痕，终于我还是没忍住吻了她，吻的是那道疤痕。

她没有躲。菲菲脸红着去了厨房，我回了家，我妈看见我，笑着说：“又去人家家里吃甜醅去了！”我胡乱点了点头，回自己屋了。我在屋里呆了很久，抽了半包烟，心里一直思索。

我可能爱上她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们去二龙家打牌，我完全忘记了其他小伙伴说了什么，我只是看着菲菲抽烟、喝酒、嗑瓜子、吹牛皮。回家已经是后半夜了，出了门才看见，路上摊了一层雪，二龙家门口是个坡，下坡的时候，菲菲挽着我的胳膊，一直到她家门口才放开。

我们就这样一直站在路灯下。我给她一根烟，她说不抽。我点了一根，她给我讲她的高二生活，但没有说追她的那个男生（这是后来二龙告诉我的）。烟抽完了，最后一坑火星子也灭了，我说你进去吧，我走了。

那是2017年冬天，2月14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三月份回到学校给她发QQ，她没回我，我没有电话卡，没有微信，只能干着急。一直到暑假考完回去，我才从小雯嘴里得知她姐姐出去打工了，QQ也换了，小雯奶奶说菲菲爸妈不让她读了。再一个寒假，菲菲也没有回去。

“我不打算再去想任何关于它的故事，想来想去无非是痛苦和委屈，我也不再爱他，爱来爱去，不明白爱的意义”

——李志

第五件事：

“自我记事起来，我的第一个朋友是龙龙，他经常掀起我家大屋门帘，伸进来一个头，问我妈，小可在吗？我便放下手里所有的玩具，跑去抱抱他……”

我在q友记里这样写，在高中的作文也这样写，我们实在太熟了，一个屁我闻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他放的。他小时候有鼻炎，总流鼻涕，他骨子里是那么桀骜不驯，给老师交作业时都是一只手把作业给老师，另一只手插兜。

前几年这样交作业都没有问题，三年级的时候换了数学老师，第一天上课的时候龙龙还是一只手交作业，老师看了龙龙一眼，然后就是一脚。自那以后，龙龙对老师就是毕恭毕敬，彬彬有礼了。也是好事，好事。

龙龙从小数学很好，作业经常全对。但每次考试反倒考不好。龙龙善良得没话说，班级和老师宿舍的垃圾都是龙龙倒。

初三他转到城里，我还记得那天早上他站在车站旁的样子，一米五和一米七的他半年没见，我叫了他一声，他看见我以后欣喜地朝我走来，这种见面至此都记忆深刻。

他带着光盘，说带我看个好东西。我于是看了人生的第一张有颜色的CD。

去年大年三十，我们聚在一起喝酒，刚开始买了三打，不到两小时喝没了，我跟他去买酒，他吐了，然后说了很多胡话——

“其实我想去当兵，但我妈身体不好，我怕我走了见不上我妈最后一面…”

“我爸一直以为我是别人的种，从小打我…”

“我从来没感受过父爱……”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也捏住他的手，我知道他自己能消化。回去的时候，二龙站都站不稳了，还在打着少年拳，他自幼喜欢武术。培原也在哭，培原其实很可怜，他妈去世时，他都没见上最后一面。

12点的时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新的一年来了，我们跑到湾里，嘴上大声唱着张震岳的再见。

这是大山深处的故事，这是我对于老家的记忆。后来二龙和培元学变脸，龙龙拿了驾照，大龙去了塔里木，菲菲还没回来，安逸进了酒店，我来了青岛准备考CET-4。

自此，少年，各天涯。

第二部分

我心爱的姑娘

我心爱的姑娘叫马玉霞，她不喜欢我直呼她的大名，我不记得我们是怎样在一起的，也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开始的。我连表白都没有表白过，我们就这样互相选择在一起。

我是一个老派、不懂浪漫的人，平时说话也不多；小马话很多，我喜欢听她在我耳边叨叨不停，每天我们都能打一天电话，我在山东、她在合肥，异地真的不容易，而我和小马就好像已经结婚多年一样，忙的时候各自做各自的事，玩的时候一块玩，我喜欢这种平淡的感觉。

说个题外话，我和高中初恋分手之后就没有说过话，结果暑假去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在公交上碰见了，我说：“你考到哪儿了？”

她说：“山东青岛”

……我也是。

回家的时候又在一辆车上，她坐过来把一只耳机给我，手机上放着电影《我们的十年》。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小马就一条一条给我念微博，她经常说她是我爹，我也经常说我是他爹。

我给马玉霞写过两首诗，截取一些：

1.

雾和霾钻进

睡着的悄悄话，

一个人在刷牙，

我心爱的小马

也准备往床上爬。

2.

我去霞的城

风吹的让人心疼

我聊完感情

陪她度过半生。

我喜欢的姑娘很多，小马是最特别那一个。因为我特别喜欢她，她在我这，变得特别。我会考到合工大，陪着她，把故事说完。

写这些，不是为了给谁看，只是很想找个地方发泄、释放。我说完了，我现在非常和平，在这样一个下午完成这篇文章，让我浑身充满力量，然后继续努力，为祖国贡献自己的一份价值。

来点可以公布于众的东西，小马的阳光语录（她叫我安淋破）。

“安淋破笑眯眯一下我突然就不累了。

不行他已经跟我锁上了，

钥匙我吃了。”

“安淋破掌握了我的快乐开关，每天乱按

我要给他备注奥利奥，我想咋泡就咋泡

希望明天安淋破监督我睡觉，

不要：你不睡算了，我睡了。”

“安淋破在学习，不能看手机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嘚嘚嘚。”

“他对象在我后面坐着，你说话小心点，

我太瘦了挡不住手机”

最后我想给小马说：

谢谢你来我的人生里做客

我会变成安东尼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安东尼

2019.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