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迷迷蒙蒙地醒过来,天还没彻底亮干净。 隔着门听到老妈在刷牙。 走廊的灯光从门底的缝中钻过来。
受纪录片《人类消失后的世界》的启发 ,我躺在床上开始想象我走以后, 有关家里的一切。
楼底下的树,两天之内,它们还和现在一样,仍是一副副孤独的骨架。
三月五六号惊蛰的时候,会有小虫从它们脚底苏醒,痒痒的。 不久它们萌芽,臂膀上蔓延着细小而尖锐的疼痛。
天空时而坠下酥润的雨水,它们妩媚地在我窗前招摇。 待到枝繁叶茂,夏日的阳光被它们切地细细碎碎,一如年少欢愉的时光。 那时,我便该回来了。
我的房间, 几天之内,这里应该一片寂静,床单的褶皱一如我走时的痕迹。
一个星期过后,老爸在某个晚上打开这个房间的灯,在书架上搜刮走一本杂志拿到厕所。然后灯又灭了,之后不停地有灰尘空降到地板上,桌子上,床上。
抽屉里的老朋友诺基亚没电很久了,说不定它会不时收到房产基金或是诈骗的短信。
不出两三天,爸爸妈妈照旧还是要吵架。她霹雳乓啷地洗碗后就睡觉了。他坐在电脑前闷着头抽烟 ,他们一定会开始凑合吃饭,或是简单炒几个菜。
天暖和后,奶奶会拄着手杖在院子里稍稍活动一下腿,抱怨爷爷炒的菜没有味。
爷爷定期都会利用虹吸原理给鱼缸换水,“清洁夫”总是还会慵懒地趴在加热棒上,《中华上下五千年》又翻过去了几页,老花镜安静地趴在床头。
野猫偶尔翻上墙头,惊动了一树的麻雀,呼啦一下子蹿上天去。
六月份春花落尽石榴开,院子一定很美。
多情自古伤离别。
这十几年生命确乎是不断地在告别。 张爱玲十九岁的时候就能说出,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而我却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
念去去。我又要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