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我家乡的车站,天空阴沉沉的,偶尔吹过一阵微风,已是初秋的天气,但还是骨子里感受到一股凉意。露天的候车地点中虽然已经到了45个人正是一班车坐的人数,此刻已经八点,只有乘务人员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脆响和他们调抬移动栅栏之间的碰撞声,宁静的能听到空气中灰尘的碰撞……我不由的想到国庆节那天和我一同回到家乡的老人,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到“上车如若回流川顺流、逆流、回流、辗转而下生生不息。”他已经挤扁了自己的胸腔,挤碎了自己的门牙和后槽牙,虽然一月之内就能长出,但他佝偻的身子、花白的头发和瘦如鸡腿骨的小臂,在我眼中如一个巨人。
时间已到8:15,乘务员们摆好围栏,用电钻固定好,留下前方仅供两人并排通过小孔,摊了摊身上的灰尘就走开了,留下了一个个子瘦弱,头戴头盔,身穿防护服,战战栗栗的检票手,脸上不停的冒汗……而原本45人排成两列的队伍变成了七列、八列、九列……被围栏围起来的人们呈一个被三角形框住的长方形。我屏住了呼吸,我不过是一个初级的赶路者,队伍中老赶路人给我的重压使我禁不住后退,但我不能后退。
8:20第一班车来了,竟然早到10分钟,我身处队伍中央。我数不清有多少人,人潮向着检票口涌动过去,人们身体贴在一起,第一排的人们被推挤在围栏上,发出皮肤排出空气的声音,像放了气的气球,他们被挤压着前胸与后背贴在一起,像一张浸了油的纸。第一排的女士先一步抛出自己的孩子,然后担忧似的骂骂咧咧的向上挤,她算坐上一个座位,在四十五个人以各种形态占上位置,这场排位的争夺才算结束,先一步上车的孩子贴在一个座位上像一张薄纸,高兴的哇哇大笑。我挤掉了自己的胳膊。
已经积累了几百人的露天候车地点闷热的空气像是不会流动,接下来人们要等两个小时才能等到下一班车,我处在队伍的中间。一位身穿桃红色衣服的女子,终于忍不住,我想她是要控诉什么了,对这几百年来的上车传统,在无数人保持缄默下,终于有人站出来控诉些什么了,她说了,她吼了出来,对着不负责任的工作人员,对着插队、抢位置的年轻小伙,对着每一个赶路者……一位女乘务人员站出来反了一句,有本事你来排队啊,我以为她会沉默,她开始为大家排队,我看到了正义。当车辆到来,人们顺从了排好了队伍,那位桃色衣服的女子挺胸抬头,在人们的注视下,第一个,第一个冲进了车里,人们先是懵了五秒钟,等意识到要上车时,才拼了命的挤进去,伴随着骨头的碎裂声,人们咒骂、嘲笑的嘈杂声。以及一个又一个被挤成薄片又吸收空气的丝丝声。
11:45,我身旁出现了这样一个男子,他一头蔚蓝色的头发,帅气的双眸,高挑的身材,还有白的惊人的皮肤。当人群嘈杂、拥挤、咒骂,他脸上呈现出一种从容,既没有为上不了车而焦虑,也没有因挤进前排而庆幸,我正疑惑。他小声的说些什么,我仔细听,“伊豆南山咖啡的桑塔纳非常肯德基很高兴”,声音大了些,“世界的螺丝帽像鸡腿般可口可乐”,我一脸懵逼,他顿了顿,突然面目狰狞,吼出声来“尤金龙尅哦苦累”,然后一道绿色的光闪到了我的眼镜,我只能望向天空,天空也映照成绿色,后面的人全部倒下了。第三班车来了。我坐上了车。后来才知道他是终极赶路者。
当黑暗笼罩大地、隐没河流、遮盖住最后一处堤岸,我的心情无法平静,在等车度日如年的站立中,焦躁不安伴随着我们,然后丧失最后一处道德,这让我愤怒,而我也只能愤怒……
(文/张朝星 编辑/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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