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成都的时候赵雷还没有写出《成都》,最后一个晚上独自坐在楼下喝酒。隔壁桌有男男女女的在玩牌,喊我过去一起,被我以玩相机之名拒绝了,只想安静的小酌。隔壁桌的男生加入他们。
后来男生坐到我这边来说“可以看看你的照片么”。
柔和而微弱的光线下打量他,特别瘦,特别特别瘦。黑色衬衣配牛仔裤。很斯文很柔弱,看上去略微腼腆不爱说话的样子。安静翻了我很多照片后,淡淡对我说“这张还行”。
他就是秦飞。
他又被喊走,当我喝完一整瓶苦荞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把他的相机递到我面前。我看他的照片,他继续玩牌。
照片不多,但每一张都很不错。看他一路的记载,我好奇起来,想听他的故事
秦飞,22岁,大学应届毕业生,贵州人。毕业后被安排进供电局,属南方电网。上班一个月就辞职不干了,换了张电话卡逃到成都。他说,以前打电竞比赛来过成都。
他会在成都呆上至少半年,租一间称心的房子,养一条金毛。他说,到成都已经一周了,家人不知道他的新号码都还以为他现在在贵阳。
秦飞骑川藏线到拉萨。听他讲一路的见闻,听他讲到拉萨的第一件事就是卖掉自行车。听他讲在拉萨花光所有钱后去布宫排队18个小时倒黄牛票。听他讲,在尼泊尔的见闻。听他讲,儿时的经历。
聊到青旅的小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们约好第二天一起串巷子喝茶。
隔天一早我对着之前扭伤的脚踝涂了几层药。他带我走了没有游客的老巷,带我去一家很小的店铺徘两个小时的队。去人民公园寻找可以拍摄的题材,坐在湖边看着人海一样的老成都人喝茶看报打牌。体验最接地气的成都生活。
秦飞说,大概像我们这样的过客即使和他们一样坐在这里,也无法体会他们的心情。
没有关系,沉浸在这个环境里,惬意就好。
这是最舒服的时刻,我们安静坐在会吱呀作响的竹椅上,看着四周从襁褓到白发的成都人,偶尔发呆,偶尔聊聊家事。想到什么的时候交换一下思绪,不想说的时候就仰在竹椅上冥想。
想要闯进成都人的生活。自由而悠闲。
“山间世界淘”是偶然发现的精致小店,两位店主姐姐都是资深背包客,她们在泰国的旅途相识,然后跳出体制,相约在成都开了这家手工饰品店,闲暇时便去环游世界。
我带秦飞去“山间”介绍店主姐姐的故事,大家环着古朴的木桌在昏黄的灯光下拼凑世界各地的风光,分享各自的人生。在店里我挑选礼物的时候,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安静翻阅,一条叫做yoyo的拉布拉多安然依偎在他身旁,画面安详而温暖。
傍晚,我们坐在青旅隔壁的小酒馆喝他推荐的扎啤。话题从各类运动,到家庭琐事,到他电竞比赛的奇遇,到各自对动漫的理解,到对旅途的认识,到摄影的技法,到大学的生活,到对生活对宗教的认识。他叛逆出逃,却一直在给我介绍贵阳的好。
我一路遇见过很多人,他们一生都在准备出发。
夜深后,我们又回到青旅的小院子里闲聊。我送给他一包从家乡带来的烟。他说像我这样简单停留后离开也很好。我说,我也羡慕你可以肆意在这个城市久住。
他说,如果我在贵阳停留的话,他会飞来带我玩。我说,如果我在贵阳停留,一定告诉你。
灯光幽暗,适合安静和沉默。他送我离开的路上感慨,“每一次有人离开的时候都特别不舍。”我说,该习惯的。没等他说完后半句,一辆出租已经停在我面前。告别的时候都是很突然。我该走了,秦飞给我一个微笑,说:“再来成都。”
司机师傅放着慢歌,我看着路旁倒退的树木房屋。坐上火车,忽然有点伤感。我觉得自己像个流浪者。
我知道我会再来,不知道再来的时候秦飞是否还在。
相识到告别前后共计24小时,却像一个多年的老友。一起走在马路上,穿越拥挤人潮,彼此不说一句话,都未有丝毫的陌生感。
24个小时,刚刚好。我会想念会怀念,听的他的故事不多不少,这样很好。
三年后,我离开国企后又来到成都,赵雷的歌已经在大街小巷里回荡。我回到和秦飞相识的青年旅店,却不想旅店已经停业了,正在装修的那栋楼不知道将来会用做什么。在“山间”对面,两个店主姐姐又开了一家自创的服装店。秦飞已经回到老家,开了一间安静的咖啡店。
“开店了,出去玩的就少了吧?”
“也不少,就是跑不远,在周边转转。现在还玩摄影吗?“
“玩,玩的少了“
“时间少了点,我也有阵子没碰过相机了,还是那时候好玩“
“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要做的事吧。回头有机会好好约一把“
“嗯!“
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和他再相遇,他叫秦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