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大概林明就是这个时候走到门前的,来时的路上夕阳已经完全消失,届时天边仍残留着一小片余晖。上午的时候刚下过雨,乡间的小路泥泞得很,林明的黑布鞋上已全被泥土覆盖。好在他赶上了雨过天晴,见到了久违的彩虹,长长的一直延到天边,像极了阿妈头上的丝绸发带。
咚咚咚……林明敲响了眼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明垂下手臂,等待木门的主人给一些回应,家教的原因,身板挺得笔直。经历了日出日落,头顶上的解放帽仍看不出一丝乏意。
林明看了看手表上的指针,大概已经过了两分钟,木门的主人仍没有回应,林明决定再敲一次。
咚咚咚……
林明暗暗下定决心,要是这一次还得不到回应,他就放弃。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跟相处了三个月的红英说好了,约定如果下午天气放晴,就一起看日出。显然,他已经迟到了。
时间过了一分钟,木门安安静静的。
林明转过身,准备照着来时的路线回去,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引起了林明的注意。扭过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姑娘。五官清秀,脸色泛白,穿着一身丧服,看样子是家里有什么人去世了。
“你好,徐其国在吗?”林明轻声发问,一身绿衣得体。
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明,冷冰冰地回答“找他做什么?”
“有一封从外省来的挂号信。”
姑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又被更多的漠然覆盖,“他出远门去了,要过两天才回来,信是从哪里寄来的?”
“上海。”林明回答。
“上海?”姑娘突然的眼前一亮让林明有些不得其解“确定是上海来的?”
“对的,上海来的,他不在我就过几天再来。”林明打算离开。
姑娘从身后喊住了他“穿绿衣服的,把信交给我也一样的,等他回来我转交给他。”
“不行的,标注上说必须交给本人。”
看得出姑娘有些恼,但又说不出什么,就吐出一句“明天再来。”转身关上木门回屋里去了。
林明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灶上正煮着饭,阿妈坐在床上为他缝一双新鞋,嘴里还不是嘟囔着“红英今天来找过你,说和你约好了,你却到这时才回来……”
话里话外充斥着埋怨,林明也不解释。确实,到了他这个年纪,父母总要时不时的唠叨几句,更何况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正是红英。现在他因为工作上的一点事情爽约,用脚指头想想也得不来什么好话。
林明今年28岁,中学辍学之后就开始干邮差这行,到今年的9月就已经整整12年了。期间有几个关系好的同学给他介绍过其他不错的工作,都被他拒绝了。他爱这份工作,靠着自己一双脚,就能把村子里一百多家的情意信息传递,偶尔会有几家受过帮助的村民见他路过会送他几个果子解渴,下雨了也有人给他递伞。这种被人爱戴的感觉是奇妙的。
吃过晚饭林明就早早的上床睡觉了,他得蓄满精力去给今天那位叫徐其国的人送信。话说回来,那位着丧服的姑娘很奇怪,前面对这位徐其国的信件漠不关心,到后面听到上海二字,又显得十分殷切。前几句话还说信的主人要过两天回来,知道有一封来自上海的信件,又给了他一个明天的日期。
这么细细地梳理过来,发现这姑娘的话完全是矛盾的。
林明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让自己不要想了,他打算明天早点去,一来他能早点破解这些疑问,二来他也能多些时间跟红英相处,好弥补他今天的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