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生在潮州凤凰山,那年春天,在历经好几道工序之后,我被整成了一盒叫蜜兰香的茶叶,一路颠簸被送到了一家茶叶店。
在茶店还没呆上一天,女主人就把我从众多的茶盒当中挑选出来,送给了她闺蜜的母亲,那时她闺蜜的母亲刚出院,新冠肆虐,他们彼此都戴着口罩在一个老人家里匆匆交谈了几句就分开了。
我留在那个老人家的茶几上,看着女主和她的闺蜜手牵手出门了,落寞的老人看了我一眼,她起身颤颤巍巍地收起了我旁边的水果袋,把它们分类整到冰箱去了,我却被晾在茶几上。
这是一个独居的老人,墙上挂着一老头的遗照,应该是去世很久了。老太太八十岁左右,墙上的老人顶多七十,很精神的样子,那么两下一推算,这刚出院的老太太应该是寡居十年以上了,房子里的气息相当冷清,除了弥漫在空气里浓浓的黄道益活络油的味道,就是老年人的气味,就是那种没晒过太阳的陈旧气味。
房子不大,三房一厅,厅还很小,和餐厅连着。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全天的保姆,只有一个来做中午饭的钟点工,中饭做好预留晚上的,老人一天就是这么过的,没有子女陪伴,她不停地拿手机拨打,大多时候都没打通,有时候打通了,她能说上很久,反反复复的,都是些重复话,可以想象,她是多么孤单。
老太太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动作很慢,收收这里摸摸那里,就是没有把我挪一下,从那个茶店的女主把我拎进来放在茶几上后,我就一直是那个姿态呆在那里,看起来,老太太没打算把我收起来,这个家里若不来客人,她也不会把我打开冲一泡招待谁,伴随着这个暮气沉沉的老人,我简直无法想象我后来会有怎样的结局。
一天,两天,三天,第四天,也就是在老太太不断用电话请示的情况下,她的女儿过来了,给她带来了许多食材和一些小吃,其中大部分是熟食,这次一同来的,还有个男人,高高大大,帮忙拎着大包小包。
这个男人进来没有叫妈妈,可以肯定,他不是老人的儿子,也不是老人的女婿,他只是朝老人点了个头,一进来就帮忙整理那些大包小包,忙得不亦乐乎。老太太的女儿在问老太太按时吃药没,做钟点工的阿姨来了没,这几天家里的谁有打电话没……自始至终,还是没人泡茶,没人注意茶几上崭新的我。
但是,老太太的女儿聊着聊着,突然发现我了,她走过来把我拿在手上瞧了瞧,看得出来,她是想处理我……是的,她对那个还在帮忙整理大包小包的男人说:
“阿坤啊,等下你把这个茶带回去,我妈这里用不着。”
那个叫阿坤的男人望了我一眼,没说话,看来是忙得差不多了,他擦了擦手,走到窗口,点燃了一支烟,此时,钟点工也过来做饭了,这个屋子里,顿时有了烟火味,有了生机,老太太一脸开心,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时候,她女儿在看手机,抽烟的男人也在看手机,没有人理她了。
老太太的女儿站起来,把我拎起,对老太太说要走。老太太说,就不能吃了饭才走吗?
“吃饭吃饭,家里还有老的小的几个人都等着我做饭给他们吃呢!一会儿孩子都得放学了,我没时间了,阿坤!我们走!这茶叶,带上,给你……”
就这样,我被带出来了,刚出门,老太太的女儿就让那个叫阿坤的男人拎起我,她一把用手挽起了男人的胳膊。
他们亲密的样子让人无法猜测,搞不清楚,这俩人啥关系了。男人上车的时候,老太太的女儿去了另一辆车,这个叫阿坤的男人把我和手机一起丢在副驾驶座位上,系上安全带,一溜烟开跑了。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我被他带到了一个地下车库,阿坤下车后,把我扔到了后尾箱,砰地一声,严严关上后——我才发现那里不止我一个叫蜜兰香的茶叶,还有其他包装得很严实的礼品,还有中华烟,有些没开拆的快递,角落里,还有一堆崭新的口罩,简单的薄膜裹着,还没开封。
我在车尾箱里,车在地下车库里,完了,相比在老太太家,这个地方更加暗无天日……而且老实说,在这一大堆礼品中,我更加不确定,这个叫阿坤的男人什么时候会想起我,把我带出去。
过了不知多久,大概一天一晚?总之,当我准备和这一堆礼品继续沉沉入睡的时候,突然尾箱“砰”地一声被打开,一个妖娆的女人睁着一双犀利的小眼,用她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在我们中间挑来选去……
“坤哥,烟和茶叶我选好了,你包好红包,看是塞在烟袋里还茶袋里……”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妖艳的女人挑出来了!她是什么时候上车的,我都不知道,车已驶出了地下车库,在一个舞蹈培训中心的大楼下,阿坤斜眯着眼看着她,悠悠地说:
“红包就不用了吧,手机里用微信转就是……”
“那不好,会留记录的!人家办了我们这点事,怎么敢在手机里收钱?这是有风险的……他不会收,还是用现金吧!”
这个好看的女人,很精明的样子,她掏出手机,对阿坤说:
“坤哥你看,昨天又招了两个舞蹈老师,漂亮吧!咱们班子已壮大了,这个舞蹈室的资格证能拿下来,要解决好多人的生存问题,还有那个带广场舞的老刘,他也答应过来帮我,这段时间疫情,广场舞先停了,我们招生说不定也是有影响……”
他们就在车里聊着,女人的话比男人多了十倍,阿坤基本是在陪听,最后,他们到了一个比较高端的小区,可想而知,离开了坤哥和这个妖娆的女人,我被送到了文化局某主任家里。
就在那沙发旁的茶几上,我还没被放稳呢,马上,一个能干利索的保姆模样的人过来了,将我和烟一起,带进了一间宽大又整齐的储物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