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测量计

女儿刚入园时,恐惧是她最大的困扰,“我好害怕幼儿园”这句话常挂在她的嘴边。曾经尝试让女儿把恐惧画出来,或者……尿出来。果然,她更喜欢“尿出来“。

在入园最焦灼的头一个月里,有时看她满腹心事的样子,我会问她:“今天你还有几个害怕?”她暗淡的眼神会突然若有所思,然后回答:“两个!昨天还有六个呢,我把它们都尿进了马桶里,不过后来又有两个从马桶里飞回来找我了。”

其实,“把害怕尿进马桶里”的游戏,究竟能给女儿多么具体的帮助,我当时并没有把握,只是我自己多年深受情绪之苦的体验,让我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女儿在经历负面情绪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甚至描述它,那么感受的痛苦程度就会大大降低。

《游戏力Ⅱ》中的“恐惧测量计”正是这样一个“让孩子看到情绪、描述情绪”的好帮手。不仅如此,当一个专业的心理测量工具,改装成孩子们都喜欢的游戏时,它变得更灵活、更好用,也因此会收获一些额外的效果……

——伍娜,《游戏力Ⅱ》译者,4岁女孩的妈妈

以下内容摘自《游戏力Ⅱ:轻推,帮孩子战胜童年焦虑》

面对焦虑的孩子,父母经常问“你感觉怎么样”、“你怎么了”。但是孩子的语言能力还不能把内心感受准确地表述出来。因此你可以试试这么问:“你现在的紧张到几了?”

一位妈妈给我发来了一幅画,是她和儿子一起画的。画上是个貌似体温计的东西,标有从1到10的刻度值。这个东西叫作“恐惧测量计”,旁边还有标注:1代表“小意思”,6是“开始不妙”,10是“崩溃了”。

我在帮助焦虑的孩子(以及成人)的时候,经常用到“恐惧测量计”这个概念。它的形式可以多种多样,有的数值范围是0到100;有的根本没有数字,而是用表情来表示从“开始烦躁”到“要爆发了”的程度变化;还有的是用颜色代表程度,绿色是最轻微,红色是最严重。有的孩子还不太明白程度递进的概念,那么你也可以创造不同的手势,来代表“有点紧张”和“非常紧张”。这种所谓的“测量计”其实来自一种专业工具,叫作“主观痛苦值(Subjective Units of Distress Scale)”,简称SUDS,但我一般会请孩子自己来给它起个名字。

SUDS所反映的是每个人自己的内在感受,因此是主观的,没有客观标准。例如,当乘坐飞机遇到气流发生颠簸时,我的紧张值可能达到了8,而坐在我旁边的人可能只有2。当我紧张到8的时候,我会浑身冒冷汗,而另一个人可能在紧张到5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SUDS是一个非常个性化的指标,这也是它非常有用的原因。但是我见过很多父母对孩子标出的紧张值横加干涉:这么一点小事,哪至于就到8了呀!别干涉了!只有孩子自己的主观感受才真正说了算。

值得说明的是,SUDS里面的D(Distress)泛指各种痛苦。这里没有使用“恐惧”、“焦虑”等更为具体的字眼,是为了让人们可以进一步定义自己的“痛苦”是什么。有的孩子喜欢给某种具体感受划等级,比如制作“恐惧”测量计。有些孩子的定义就比较模糊,高数值代表所有强烈的痛苦(如忧虑、愤怒、难过、惊慌),低数值则代表平静、放松和快乐。总之,和孩子一起设计一个属于他的“测量计”吧,它是一个非常好的媒介,可以帮助你和孩子有效地讨论紧张、担心和害怕。记住,要让孩子做主,让他自己给测量计起名字、定刻度。

“你现在的紧张是几?”这是最简单的SUDS使用方法,通常在紧张值不太高的时候使用。有了测量计之后,当孩子焦虑时,只要问问孩子当时的紧张值就可以了。

对,就是这么简单。即便数值很高,那么这个问题也帮助孩子体察到了自己的内心感受,而体察过程本身就有利于安全系统的重置。人在焦虑的时候,察觉危险和拉响警报的机制异常活跃,同时大脑的其他部分则受到抑制。体察内心感受并在测量计上标出数值,这一活动可以重新启动大脑被抑制的部分,从而帮助孩子解除警报。

在测量计上标出数值,还只是个开始。如果孩子能够仔细描述内心的感受,给感受取个名字,或者把感受画出来,那么他就激活了更多的脑部区域,焦虑感因而也会一点点减退。

一方面,焦虑妨碍着思考;而另一方面,一旦启动了思考(如进行计算或艺术创作),焦虑就走到了尽头(除非数学或艺术本身就是焦虑的对象)。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计算和艺术创造所用的大脑区域,与焦虑用到的区域不同。因此,当计算或创造性思维活跃起来的时候,焦虑以外的其他区域被激活,从而减弱了焦虑对大脑的控制,最终帮助解除警报,使我们能够渐渐摆脱焦虑的纠缠。

面对焦虑的孩子,父母经常问“你感觉怎么样”、“你怎么了”。但是孩子的语言能力还不能把内心感受准确地表述出来。因此你可以试试这么问:“你现在的紧张到几了?”

父母常常告诉焦虑的孩子要安静下来,但这在孩子听来通常像是批评。试着换一种说法:“我们一起把这个数字降下来,降到让你舒服的地方。”

对紧张值的讨论,还可以避免不愉快的争执。很多父母会对孩子说:“你太紧张了,太焦虑了。”你的初衷是想提醒孩子,可是效果上却往往事与愿违,孩子会跟你顶嘴:“你在说什么呀,莫名其妙!”你可以试着换一种问法:“哎呀,我觉得我紧张到5了,现在应该是6了,你的呢?”如果孩子承认他的紧张值很高,那么你们就可以开始讨论如何把它降下来,而用不着争吵。

如果孩子告诉你一个很低的数值,那么你可以假装疑惑不解:“这就怪了,我还以为你是8或9呢。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猜吗?”

测量计(或者说SUDS)还有助于考察任何一种减压手段的效果。在一个最高值为10的测量计上,如果从8降到了6,那就说明很有效果,而这种“看得见”的效果会让孩子信心大增,相信自己能够降得更低。我们的目标就是顺着刻度往下降,即使降得慢一点也没关系。我记得曾经有个女孩骄傲地宣布,说她的紧张值已经从97减到96.75了。

记住,孩子才是测量计的“主人”。假如你的女儿说她现在是10,那么你可别说:“怎么可能是10呢?到10你早就崩溃了,你现在肯定是7。”假如你的儿子说他现在是一千万,其实他指的就是测量计的最顶端。你可以说:“天哪!一千万!那可真是太高了。那,咱们怎么才能把它降到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呢?”

花点时间和孩子一起做一个你家的测量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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