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走了,年仅47岁,还差十几天就是48岁生日了。
也许死亡是最好的解脱,是人对社会最后的贡献。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收音机里传来李健的传奇歌声,我早已泪如雨下,这是小路最喜欢的。
小路结婚了,我们见到了薛老师,她的新郎,个子不高,有些黑瘦,戴着眼镜,听说是在中学教数学。
小小薛出生了,祝福的喜酒还没来及回味,发现了孩子的异常,头立不起来,比别人家的孩子发育慢,医院确诊了,是脑瘫。
一个晴空霹雳打碎了小路所有希望,“我真的不想活了,为什么让我遇到最不幸的事”,那一年,小路27岁。
她和孩子踏上了求医路,北京、上海大城市跑遍了,河北沧州、廊坊甚至更小的县城,她带着孩子都去了,只因听说当地有治脑瘫的偏方,一年,两年,每次都是信心满满而去,垂头丧气而归,终于有一天,她打开阳台窗户,想抱着孩子一起跳下,被薛老师一把拉住,然后抱头痛哭。
小路死心了,但是始终不放弃,每周带着孩子做康复治疗,每每看着孩子痛苦的表情,她总是忍不住落泪,随即快速转身抹去眼泪,然后张开双臂,鼓励孩子,一步一步艰难走到身边。这一幕幕回忆起来,是她最深的痛,无法替代,她孤立无援。
小小薛在她的精心护理下,慢慢长大了,所有的付出都给了最好的回报,孩子康复了,没有想像中的走路不平衡,没有运作迟缓,只是有一点点遗憾,小时候麻药用多了,脑子不太灵活,学习跟不上。
“你是小小薛的妈妈,他今天没来上课。”
“小小薛妈妈,孩子摹仿家长的笔迹,在考试卷子上签字。”
“小小薛妈妈,您的印章被孩子偷用了。”
……
一次次,班主任老师来电话,一次次,孩子越来越离谱,她甚至对电话有了恐惧症,每次接电话,手都会抖几下。 薛老师习惯了有她处理这些事情,索性就大撒把,不闻不问了。
小路偷偷地哭,暗暗地抱怨,命不好。
好像忽然间,小路爱美了,也爱唱歌了,有时还会问问我关于读书的事,大家都说,小路终于想通了。
当我赶到医院时,小路正静静地靠在床头,呆呆地发愣。“我的病可能治不好了,大夫说要有心理准备。”
“别瞎想,没有你想的严重,进了医院,一切听大夫的。瞧,我给你做了海参粥,来一碗尝尝。”说着,我转移了她的视线,递过一小碗粥,“味道不错,你做饭就是好吃。”
“好吃,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我真希望你能请假,天天陪着我,看到你,我就开心。”
“好,没问题,天天下班来看你都行。快点好起来,大家都等着你呢。”
走出病房,小路的朋友追上我,“我是小路的朋友,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她太悲观了,从昨天开始也不太配合治疗,你刚和她的谈话,我都听见了,谢谢你,你一来,小路心情好多了。”
“您不用客气。”我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50多岁,不胖不瘦,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
“她家男人长不大,大夫告诉病情,他一字不落地告诉小路,你说,她心情能好吗?我作为朋友也不敢说太甚,她家男人也就是幼儿园的娃,什么事都拿不起来,什么事都要女人出头,他真不是个男人。小路这一辈子真够命苦的。”
在这一刹那,我清醒地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谁,也忽然明白了小路为什么变化这么多,“您别急,我下次来也侧面和薛老师谈谈,先稳定小路的情绪,积极配合治疗最关键,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再去医院,小路的精神明显好多了,偷偷地告诉我,她每天都能喝到海参粥,我会心地笑了,却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让小路痴迷的男人,陪他读书,为他唱歌,为他而美,只是他的家在河南,有媳妇,有孩子。
住院期间,他和薛老师轮流值班,陪小路度过了最难的日子。
也许是幸福忽然降临,让人容易满足,没有遗憾留存。这一天早上五点钟,护士查房的时候,发现小路早已全身冰凉,不知何时安静地走了,把痛苦和思念留给了活着的亲人。
那个男人,我们称之为老韩,帮着料理了小路的后事后,便离开了天津,“我离开天津了,这是个伤心之地,到处都是小路的影子,我走了,去别的城市,远离天津,我也不会再回来。谢谢你,小路最后的日子,你来陪她,她很开心。再见!”我缓缓放下听筒,慢慢地整理思路,一点点回忆,眼泪一滴滴落下。
“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