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史122: 沩山灵祐

有一天灵祐禅师来到课堂上给同学们上课,不过灵祐禅师在台上端坐良久。

下面的学生看见师父在台上坐得纹丝不动的,一个个都没有搞明白咋回事。

终于有个学生忍不住了,他站起来对着灵祐禅师道:“请师父给大家上课说法。”

看到没有人明白自己良久之机,灵祐禅师不由得叹息着道:“我为汝得彻困也。”

听了这话,这个学生猛地明白过来,于是立即给灵祐禅师作礼致谢。

从古至今,很多的学生认为老师上课,都应该是口如悬河妙语连篇的。都认为老师应该口授点什么秘诀给自己的。可是偏偏就有许多的禅师在教导学生时,常常用良久之机来开示,如果学生不能在良久下悟入,则箭去久矣。

所以后来雪峰义存禅师评论这个公案道:“古人得恁么老婆心切?”

可是义存禅师的弟子玄沙师备禅师却反驳自己的师父道:“山头老汉,蹉过古人事。”

义存禅师于是问师备禅师道:“甚么处是老僧蹉过处?”

师备禅师道:“大小沩山被这僧一问,直得百杂碎。”

义存禅师一听,不由得感到异常惊讶。

明末清初的愚庵明盂禅师则翻转一层评唱道:“须知沩山未上堂时早已彻困了也。”

有一天,有个僧人来到方丈室参学,他问灵祐禅师道:“请问师父,如何是道?”

面对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灵祐禅师张口就道:“无心是道。”

无心是道之语,最早出自慧能大师的得意弟子司空本净禅师之口。而马祖道一和南泉普愿,都是强调的平常心是道。

可是这个僧人不明白,既然无心,又怎么会是道呢?所以他只好老老实实的望着灵祐禅师道:“我不会。”

灵祐禅师一针见血的道:“会取不会的好。”

这个僧人更有点懵了:“如何是不会的?”

灵祐禅师继续开示道:“只你是,不是别人。”看着这个僧人还是不明白,灵祐禅师又说道:“今时人但直下体取不会的,正是汝心,正是汝佛。若向外得一知一解将为禅道,且没交涉。名运粪入,不名运粪出,污汝心田,所以道不是道。”

对于灵祐禅师对这个僧人所作的开示,宋末的东叟促颖禅师作偈评唱道:

雪中送炭堪为喜,酱里添盐更是佳。

往往尽随言语转,却同蛙步辗泥沙。

清初的月函潜禅师评唱道:“若总是沩山这个,一生也无用处,听这僧无礼。”随即月函潜禅师把拄杖往地上一戳道:“放过则不可。”

有个僧人大老远的跑来参访灵祐禅师,灵祐禅师问道:“你从哪里来的啊?”

僧人回答道:“西京来的。”

灵祐禅师马上勘辩道:“还得西京主人公书来么?”

这个僧人看来也是惯走江湖,学得有几招在身,所以马上回答道:“不敢妄通消息。”

灵祐禅师表扬中藏坑道:“作家师僧,天然犹在。”

这个僧人自然看出了这个坑,所以马上推得干干净净的道:“残羹馊饭谁人吃之。”

灵祐禅师依旧表扬中藏坑道:“独有你不吃啊。”

这个僧人也是依旧想要推脱干净,所以马上作呕吐样子。

看到这个僧人终于被自己一钓便上,灵祐禅师马上对着身边的侍者道:“赶紧过去扶着这个病僧。”

这个僧人明白自己棋差一着,只得出去了。

对于这个公案,南北宋交际间的懒庵道枢作偈评唱道:

莫怪相逢无信息,谁能长作置书邮。

直饶说尽千般事,那个心中得到头。

灵祐禅师除了教导自己寺院的学生外,还和许多名震江湖的大佬切磋过招,互换机锋。

有一天,也在大沩山筑庵居住的尼姑刘铁磨上山来参访灵祐禅师。刘铁磨虽是女尼,可是机锋敏捷,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声的。

灵祐禅师看到刘铁磨来了,三分调侃三分应承三分试探的道:“老牸牛,汝来也。”

虽然被灵祐禅师戏称为老母牛,可是刘铁磨根本就不会把心思放在这种毫无意思的话语上,更不会跟随着别人的语路转动。她反而直接问灵祐禅师道:“来日台山大会斋,和尚还去么?”

刘铁磨一句简单的问语,确实满含机锋,台山会斋,关他灵祐什么事?台山和沩山相隔千里,又怎么去?

你问我来,我却问你去。直是丝来线去,圆融无间。

灵祐禅师听到刘铁磨之问,立即就躺下去作卧势。刘铁磨一看灵祐禅师躺下了,也马上转身就出去了。

看他两人交锋,似乎毫无奇言妙语,可是所谓风吹草动,具见端倪。如隔墙见角便知是牛,隔山见烟便知是火。所以双方都是一点也瞒他不得的。

灵祐禅师和刘铁磨交锋的故事传入江湖后,很多的禅师对此表达了不同的见解。

宋宋第一评论大师雪窦重显作偈评唱道:

曾骑铁马入重城,敕下传闻六国清。

犹握金鞭问归客,夜深谁共御街行。

南北宋交际间的中庵慧空禅师作偈评唱道:

主人无德客无机,石火光中闪电飞。

同死同生同得失,此心能有几人知。

南宋无准师范禅师作偈评唱道:

共乐升平道泰时,相逢终不展枪旗。

随宜淡饭清茶外,困卧闲行几个知。

元朝中峰明本禅师评唱道:“沩山被刘铁磨一拶拶倒,要起起不得。铁磨被沩山一推推转,要住住不得。本上座与么批判,多少人在背后咬断拇指。”

灵祐禅师有一天和到访的道吾宗智禅师两人一起散步,忽地前方有野火燃起。于是灵祐禅师对宗智禅师道:“师弟啊,还见火么?”

面对师兄的明知故问,宗智禅师不动声色的道:“见。”

灵祐禅师继续问道:“火从何处起?”

宗智禅师道:“除却经行坐卧,请师别致一问来。”宗智禅师也是药山惟俨手下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对于灵祐禅师的勘问,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看到宗智禅师脚跟稳固,灵祐禅师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对于这个公案,南北宋交际间的大圆智禅师评唱道:“野火连天,谁云不见。道吾有准,聊通一线。坐卧经行,风力所转。妙辩纵横,机轮掣电。还会么?若也拟议,事久多变。”

南北宋交际间的另一禅宗大家宏智正觉禅师评唱道:“沩山将谓道吾是个人,所以重问轻对。当时若问他经行坐卧的作么生?看道吾却如何祗对。”

南宋石溪心月禅师作偈评唱道:

野火炎炎何处起,紫烟红焰便烧人。

须知坐卧经行里,见得无殊用得亲。

有一天,云岩昙晟禅师和道吾宗智禅师两人也来到同庆寺参访师兄灵祐禅师。

云岩昙晟和道吾宗智在药山惟俨门下之地位,就如同沩山灵祐和黄檗希运在百丈怀海门下之地位。

而昙晟禅师也在百丈寺跟随怀海禅师学习了很多年,所以和灵祐禅师那是正儿八经的师兄弟呢。

所以当昙晟禅师和宗智禅师在僧僚住下后,昙晟禅师就先出去找灵祐禅师去了。

当昙晟禅师找到灵祐禅师的时候,正好碰上灵祐禅师在用泥涂抹墙壁。灵祐禅师看到昙晟禅师来了,便问道:“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树倒藤枯时作么生?”

昙晟禅师虽然以后成为了药山门下的头号大弟子,但是此刻的他还没有出师,所以面对灵祐禅师一问,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既然应对不了灵祐禅师的机锋,昙晟禅师只好回去了。然后把灵祐禅师的话告诉了师兄道吾宗智禅师。

宗智禅师看到师弟受挫了,马上就来到了灵祐禅师泥墙的地方,准备和灵祐禅师切磋一下。

灵祐禅师看到宗智禅师来了,依旧问道:“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树倒藤枯时作么生?”

灵祐禅师话音未落,宗智禅师上前一把就将灵祐禅师手上的瓦泥刀夺了过来,然后反问道:“树倒藤枯时作么生?”

灵祐禅师却根本就不回答宗智禅师的问话,而是直接走回方丈室去了。

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树倒藤枯时作么生?灵祐禅师的这个话语传入江湖后,便成为了众多禅师教育学生的标准教案之一,也成为了江湖人士参禅悟道必提问题之一。

树倒藤枯,那是表示一物无倚的绝对之境。

既然有句无句都树倒藤枯了,哪么我还说什么呢?而且那个一物无倚之境,也是根本无法用任何的语言文字描述的啊。既然说不可说说不尽说说不能说,那我就只有回方丈室去归家稳坐了。

后来,昙晟禅师又来到了沩山同庆寺拜访灵祐禅师。

两人在方丈室相见后,灵祐禅师问道:“听说你久在药山,是否?”

昙晟禅师道:“是。”

灵祐禅师问道:“如何是药山大人相?”

昙晟禅师道:“涅槃后有。”

灵祐禅师跟着问道:“如何是涅槃后有?”

昙晟禅师道:“水洒不着。”

既然你都问起我的师父来了,那我也问问你的师父呗。于是昙晟禅师也问道:“不知百丈大人相如何?”

灵祐禅师道:“巍巍堂堂,炜炜煌煌。声前非声,色后非色。蚊子上铁牛,无汝下嘴处。”

从两位禅师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出,不论是从文意上还是禅意上,蚊子上铁牛无汝下嘴处之语,都是要强过水洒不着之语的。

而且灵祐禅师蚊子上铁牛无汝下嘴处之语一经传出后,就成为了江湖上众多禅师的口头禅之一。

禅,那是如银山铁壁一般,是无门可入无路可通无理可道无法可说的,确实就如蚊子上铁牛一般,永远没有你下嘴之处。

不过,从古至今的参禅悟道之士,一个个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江湖好汉。

没有路的地方,我偏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出来,不能说理的地方,我偏要说出点奇言妙句出来,不能下嘴之处,我偏要咬上一口试试。

那么,我们还是来看看别的禅师是如何“下嘴”的吧。

南北宋交际间的应庵昙华禅师评唱道:“二尊宿说大人相,何异指鹿为马。或有问昙华:虎丘大人相作么生?向他道:九九百百,半青半白。”

明末清初的弘觉道忞禅师评唱道:“二尊宿指鹿为马,应庵祖证龟成鳖,各领三顿棒。或有问天童大人相作么生?擘胸云:堂堂皇皇,历历落落。三生六十劫,悟去也不知。”

不过,在沩山中,灵祐禅师最为精彩的机锋和开示,还是和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仰山慧寂和香严智闲之间发生的公案。

在沩山开宗立派的灵祐禅师,也是严格实行着师父怀海禅师的农禅制度的。

这天,灵祐禅师带领着一帮僧众出来摘茶叶,摘着摘着,灵祐禅师就对着身边的慧寂禅师道:“终日摘茶只闻子声,不见子形。”看来,古代的那些老师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启发学生的。

形者,用也。你要看我的用,那还不简单啊。仰山慧寂立即抓住身边的茶树来回摇撼。

不过,灵祐禅师却不满意的道:“你只得其用,不得其体。”慧寂禅师表现了用,灵祐禅师却又说到体上来了。

慧寂禅师马上反问道:“不晓得师父之体又如何呢?”

你要看我的体,那也简单啊。于是灵祐禅师马上良久。

不过,对于师父的表现,慧寂禅师同样不以为然的道:“师父只得其体,不得其用。”

看来,自己的这个得意弟子很明白禅宗之体用的呢。不过,灵祐禅师依旧逼拶道:“放子三十棒。”

不过,慧寂禅师却反逼道:“师父行棒我接受,可是我要行棒的话,哪个挨受呢?”

但是灵祐禅师却一针见血的道:“放子三十棒。”

禅,是非常忌讳直白浅露的,而慧寂禅师之思维虽然正确,但是显得稍微直白了点,所以灵祐禅师作这样的提示。

如此看来,灵祐禅师在日常的教学中,是非常重视禅宗的体和用的,而且是要求学生们要体用双彰的。

因为灵祐禅师认为只有体用双彰,才能把禅宗的精髓发挥到极致。体用双彰,也就是禅宗上大家常说的要大机大用。一个禅师,只有当得起大机大用这四个字,才能称得上是禅宗宗师。其实这个问题,在灵祐禅师的师弟黄檗希运那里,同样如此。

沩仰父子的这次交锋传入江湖后,很多禅师对此纷纷表达了自己的不同见解。

北宋首山省念禅师评唱道:“当时不是沩山,便见扶篱摸壁。”

北宋白云守端禅师评唱道:“父子相投意气相合,机锋互换啐啄同时。虽然如是,毕竟如何道得体用双全去?沩山放子三十棒,也是养子之缘。”

北宋大觉怀琏禅师评唱道:“直饶体用两全,怎奈当头错过。错过则且置,只如放子三十棒又作么生?三盏酒妆公子面,一枝花插美人头。”

清初迦陵性音禅师评唱道:“前后放六十棒,且道是赏伊是罚伊?”

有一天,灵祐禅师正在方丈室里睡觉休息,仰山慧寂来到屋里问候师父。不料灵祐禅师看见慧寂禅师走进屋里,便马上翻过身去面向墙壁。

慧寂禅师马上问道:“师父为什么如此呢?”

灵祐禅师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你能不能给我圆下?”

要我圆梦,那还不简单啊。慧寂禅师马上出去端了一盆水进来给师父洗脸。

过了一会儿,香严智闲也来到方丈室问候师父。

灵祐禅师望着智闲禅师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慧寂已经给我圆了,你也给我圆圆看。”

智闲禅师听后,马上就给师父泡了一碗茶来。

对于两个得意弟子的精彩表现,灵祐禅师不由得赞赏道:“你们两个人的见解,超过了佛门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啊。”

灵祐禅师说自己做了一个梦,让两个学生为自己圆梦,自然是在勘辩弟子。可是对于弟子来讲,你做梦已经是虚幻的了,还要叫别人来给你圆梦,那就更是幻上加幻梦中说梦了。

所以慧寂禅师端了一盆水来给师父洗脸,让师父清醒清醒,不要再说什么梦话了。而智闲禅师同样端来一碗茶让师父喝,让师父润润喉咙提提神,也不要再说什么胡话了。

可是,红尘洗梦如此讲解,看似正确无疑,可要是当面呈现给明眼宗师的话,一定会被棒喝不已的。

禅,岂是容人如此解说的?禅,岂是能让你分析得如此清清楚楚条理分明的?

灵祐禅师父子三人的这番精彩作略传入江湖后,自然引来了众多江湖人士的热评。

宋朝禅宗第一高手圆悟克勤禅师评唱道:“梦中说梦深许沩山,妙用神通须还二子。传茶度水耀古腾今,年老心孤怜儿惜子。向衲僧门下,一人在门外,一人在门内。更有一人遍界不曾藏,佛眼觑不见。”

北宋本觉守一禅师作偈评唱道:

取水烹茶不失机,当时原梦善知时。

如斯始谓仙陀客,鹙子神通岂及伊。

南宋万庵显禅师作偈评唱道:

神机妙用,开眼作梦。

非时现通,显异惑众。

南宋雪岩祖钦禅师作偈评唱道:

一杯晴雪早茶香,午睡初醒春昼长。

拶着通身俱是眼,半窗疏影转斜阳。

有一天,灵祐禅师在给同学们上课时说道:“我圆寂以后,就在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并且在左胁写上五个字:沩山僧灵祐。在这个时候,你如果喊我沩山僧灵祐,我却是一头水牯牛。如果你喊我水牯牛,我却又是沩山僧灵祐。你们说说看,究竟应该喊作甚么?”

灵祐禅师话音刚落,慧寂禅师马上从座位上站了出来,对着灵祐禅师作礼后,就走出教室去了。

一个人,不管你有多少个称呼,你就是你啊。看来慧寂禅师深知师父在有意故弄玄虚混淆视听呢。

沩山水牯牛公案传入江湖后,引来了很多的禅师对此进行评唱。

对于这个公案,数十年后的云居道膺禅师替学生们回答道:“师无异号。”

北宋保宁仁勇禅师评唱道:“和尚一等是入泥入水。”

灵祐禅师的第五代法嗣芭蕉继彻禅师也作偈评唱道:

不道沩山不道牛,一身两号实难酬。

离却两头应须道,如何道得出常流。

北宋真如慕喆禅师作偈评唱道:

蹄角分明触处周,不劳管带不劳收。

但知不犯他苗稼,水草随缘得自由。

南宋别峰宝印禅师作偈评唱道:

一个形骸两姓名,入泥入水可怜生。

回头掣断黄金锁,肯向毗卢顶上行。

有一天,灵祐禅师在课堂上问同学们:“仲冬严寒年年事,晷运推移事若何?”

班长仰山慧寂马上走到了灵祐禅师身边叉手而立。

不料灵祐禅师毫不客气的道:“我就知道你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随后灵祐禅师转过头去望着副班长香严智闲。

看到师父望着自己,香严智闲当仁不让的道:“我偏偏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既然你如此自负,那我就问问呗,于是灵祐禅师马上问道:“仲冬严寒年年事,晷运推移事若何?”

不料香严智闲也是走了过去,然后叉手而立。

灵祐禅师平静的道:“赖遇寂子不会。”

对于这个公案,南宋懒庵道枢禅师作偈评唱道:

晷运推移事若何,丝来线去定譊讹。

织成蜀锦千般巧,不出当时一只梭。

南宋月林师观禅师作偈评唱道:

叉手进前,寂子不会。

杀人活人,好个三昧。

这般阿师,丛林殃害。

白云尽处是青山,行人更在青山外。

南宋闲极法云禅师作偈评唱道:

一箭暗穿红日影,双雕已落碧云端。

不知李广无玄妙,多向弓弦发处看。

清初的百痴行元禅师评唱道:“明投暗合线去丝来,纵夺可观转身有路。若是山僧见伊叉手进前,各与一顿趁出。这里挨得身转,后代儿孙不致寂寥。还会么?杀人刀活人剑。”

有一天,灵祐禅师和慧寂禅师两人来到寺外散步。灵祐禅师指着寺属田地对着慧寂禅师道:“那头得恁么高,这头得恁么低。”

面对师父看似随意的勘辩,慧寂禅师却不以为然的道:“却是这头高那头低。”

灵祐禅师继续勘辩道:“你不信?但向中间立看两头。”

慧寂禅师独拔孤高的道:“不必中间立,亦莫住两头。”慧寂禅师的这个话语非常高妙啊。不在中间立,亦不住两头。这种境界,只有大宗师才能达到的啊。而反过来,只有你不在中间立,亦不住两头,才能达到大宗师的地步啊。

可是灵祐禅师依旧不放过,他马上又道:“若如是,着水看,水能平物。”

此时的慧寂禅师,自然是没有谁可以迷惑他了:“水亦无定,但向高处高平,低处低平。”

灵祐禅师一看慧寂禅师已经是炉火纯青了,也就不再说啥了。

对于这个公案,明末清初的万如通微禅师评唱道:“沩仰父子议论这片田地,最初倒有些分晓,及乎拶到,临末梢头未免懡㦬而休。且道沩山懡㦬仰山懡㦬?若人定当得出,要见这片田地高低也不难。”

清代的二行满禅师评唱道:“沩山父子见处偏枯,二行当时闻他恁么,只向道:自来手不沾泥水,坐看禾丰胜去年。”

灵祐禅师在沩山说法如云,禅机圆融无缺,没过多久就在江湖上获得了极大的声誉,灵祐禅师的禅法也被江湖人士所普遍接受,并且逐渐成为禅法之准的。

大约在公元841年,在沩山同庆寺待了十五年的慧寂禅师离开了师父,来到了湖南郴州市王莽山弘法。这样,灵祐禅师的禅法就随着慧寂禅师的弘扬,而在江湖上传播得更广泛了。

不过,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就在此时,唐武宗已经在皇宫里,开始发动了一场席卷全国的灭佛运动,这就是历史上的“会昌灭佛”运动。

在这场规模空前的灭佛运动中,灵祐禅师所在的同庆寺也被无情的拆毁了。为逃避官府的打击,灵祐禅师和一些僧众用毛巾把头部包裹起来,以免别人看出自己是个和尚。然后混迹在山下的居民中。

而慧寂禅师也在这场灭佛运动中,离开了王莽山,来到了湖南宜春市的仰山深处躲避修行。

老子曰: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自然,唐武宗李炎的灭佛运动持续到了公元846年,也就随着他的早逝而宣告结束了。

唐宣宗李忱继位后,立即废除了李炎的那些灭佛政策,并且采取了很多的措施恢复佛教。

当时的湖南观察使裴休是个佛学爱好者,也曾经参学过许多禅宗高手。所以他趁着国家恢复佛教之机,不但重建了同庆寺,并且还亲自带了一帮人来到灵祐禅师之处,请他重新出山主持同庆寺。并且为了表示自己尊重佛法,同时也是为了给灵祐禅师重新出山造势,裴休特意请灵祐禅师坐上自己的官轿,而他却亲自在一旁扶轿前行。

就这样,灵祐禅师在地方一把手的支持下,又重新回到了同庆寺担任主持。

消息传开后,以前那些离开寺院的僧众纷纷回到了同庆寺。一切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不过,对于灵祐禅师来讲,武宗灭佛也好,寺院的兴衰也好,僧众的来去也好,他都从来没有在意过的。所谓世事如幻也。

但是,重新当时主持的灵祐禅师,在同庆寺说法之声势,更是超过了唐武宗灭佛之前,从而使得同庆寺僧人的规模达到了空前的一千六百人。

这个成绩,不但远远超过了他的师弟黄檗希运之广教寺,更是超过了他的师父怀海禅师之百丈寺,从而傲视整个禅宗江湖,成为当时最为顶尖的存在。而他的禅法,也被天下参禅悟道之士引为准的,从而确立了沩仰宗的存在。

唐宣宗大中七年(公元853年)正月初八,灵祐禅师忽地给弟子们说自己准备要离开这个尘世了。

第二天,沩山上的泉水忽然干涸了,山上所有的飞禽野兽一个个都发出悲鸣声,而且山中所有的树木一下都变白了。寺院里的僧众们看到这个景象,一个个都明白师父今天要离开大家了。

果然,灵祐禅师把弟子们召集拢来,随即沐浴更衣,然后端坐在禅床圆寂了,享年八十三岁。

灵祐禅师圆寂后,弟子们在沩山右边的栀子园建造墓塔安置了灵祐禅师的遗体。

当时担任寿州刺史的卢简求为灵祐禅师撰写了碑文,而在当时名播天下的大诗人李商隐则题写了碑名。

唐懿宗咸通四年,唐懿宗李漼赐予灵祐禅师“大圆禅师”的谥号,赐予灵祐禅师墓塔“清净之塔”的塔号。

因为有 的敕号了,所以灵祐禅师的弟子,又找到了时任邕州刺使兼御史大夫的郑愚,请他为灵祐禅师撰写了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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