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时读书，好疑多问，乐学语文。课本选文，一见辄能通读，默记不多遍，皆可背诵之。喜作文课，他人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之时，余泰然自若，奋笔疾书，当堂即可成文。逢考验评测，每每名列前茅，师长欣慰之，邻里赞誉之，余亦洋洋得意之。
稍长，好读劲头不减，然偏居乡隅，读物甚少。偶得长辈寄书，虽数目杂乱，余亦欣喜不已，饥不择食，常囫囵吞枣，不知书中所云，然亦得不少见识，可谓有趣。
再及长，至县城书馆，如久旱逢甘霖。每逢闲暇，便酣读于此，若坠浩瀚书海，恣意徜徉之，兴趣盎然。又与志同道合者，结社集会，复刊《鹿鸣》，谈文论道，乐而不疲。然彼时重理轻文，崇尚实用立业，无奈遵父母之命，听师友之劝，终弃文从理，自此聪明渐失，兴趣阑珊。
及入公门，余如困兽囚鸟，繁杂琐事无穷尽，终日碌碌不得休。纵得闲，或从游，或自娱，或酣睡，或玩物，旬朔之间，把卷无几日。虽常踌躇志于学，年内作文十万言，然终顾于其他，废于不勤，荒于不行，至今不足一半耳。
噫！余六岁入学堂，学涯计一十又七年也，至今仍与文字为伴。学而未及博闻善辩笃行，已力不从心，无幼年之聪，无专心之态，更失强识之力。比今一二年来，颇发愤自惩矣，然虽有志于学，常废于懒惰之性；或虽有勤劳之苦，又常废于健忘。乡间老者斥训顽劣垂髫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余亦然也。
岁月如流，恍惚间草木枯荣，年复一年，然余只徒增年岁耳。思索至此，唏嘘不已，诚惶诚恐。是以为记，自勉之。
时维戊戌年，元旦。于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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