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苏白
北阳镇的枣子村,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赵家大院的二少爷说要娶家里掌管厨房的媚姨,这件事情传出来后,村里人议论纷纷。哪有父母会同意自己的孩子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当妻子,这不是闹笑话吗?
有的人说,准是媚姨勾搭,用的美人计才使得赵家大院的二少爷为之神魂颠倒,不然堂堂赵家大院的二少爷怎会看得上她。又有的人说,是爹娘没管好,这孩子从小就叛逆,长大了不得自己胡来。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家摊上这事,不被村里人说闲话连篇才怪。
赵拐出门前,带了两个下人到北阳镇上去,一看,这来赶集的人挺多的,吵杂的哟呵声,喊着“好吃的包子嘞,新鲜又美味”,时不时问路人要不要买个尝尝。
赵拐一路上到处闲晃,逮着啥好玩就玩啥,弄得跟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人似的。下人们也只是看着,在一旁偷着笑,害怕被发现就会滚出赵家大院。想来,这赵家的少爷,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媚姨正被一老汉扯着衣衫,表情很委屈,试图挣脱老汉的手,可怎么也使不上劲。
“姑娘,来我老汉这买菜,给你算便宜些。”说话的是四十来岁的粗犷,人长得磕碜,从没有人在他那买菜,别说贵不贵的问题,那人就是个好色之徒,见人姑娘长得好看,巴不得扑上去。但凡见着这场景,没人敢上前阻拦。
“我说了我不买,你别扯我。”媚姨是个弱女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旁人指点这老汉,却不敢大声言理。
赵家大院的两下人小李和阿猴一瞅,异口同声说“那姑娘好像是厨房的媚姨”。
赵拐一听说是赵家大院的人,眉头一皱,回头问“谁是媚姨?”
阿猴道:“少爷,那人是厨房的媚姨,人长得好看,只是常年戴着面纱,大家都以为她得了怪病。”
“走,上前看去。”没等阿猴说完,赵拐就打断他的话。
小李和阿猴走在前边,‘都让开让开,别挡我家少爷的道。’,一堆人都自觉让出路,往后一站。
媚姨看见小李和阿猴,跟救命稻草似的,“小李阿猴,你们怎么来了?”
“媚姨,我们和少爷来集市上玩,不料见此景。”小李蹲在地上,玩弄着老汉的莴苣。
“那少爷呢?”媚姨又问。
“媚姨,少爷在这呢?”阿猴用手指着赵拐。
看到媚姨这幅样子,赵拐心疼了,是打心里的觉着疼。
“我说老汉,这菜我买了,多少银子,你把这姑娘放了。”赵拐理理衣服。
老汉一听说是赵家大院的人,吓得连说话都颤抖,“赵家少爷?”
“都别看了,走吧走吧。”小李赶着一群人,像是赶鸭子上轿。
人走了,媚姨当面道谢:“谢谢少爷。”
“不谢。”赵拐继而和两下人瞎晃荡。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媚姨第四次见到赵拐。
听说赵家大院的老爷太太对下人的管教有一番,凡是被安排好自己所管理的地方就不能随意走动。比如在厨房的下人,不能进厅堂。
在这镇上方圆几里之外,谁家都认识赵家大院的老爷。坐拥百亩田地,几家绸缎绣衣,夫人也有四人,其中老二是富人闺女、老三是可以说得上是富人家。
午时三刻,赵拐才从镇上回来,一身酒味。摇摇晃晃进家门口,就被他娘拦着,“你这又是去上哪喝酒?你爹过几天给你介绍媳妇,等选个好日子,就成亲。” 他娘的话,点醒了喝醉的赵拐。
“我不成亲,你去跟我爹说,要娶媳妇,那人也只能是咱赵家大院厨房的媚姨。”打了个嗝,吐了他娘一身,然后昏昏欲睡。
赵拐见到媚姨的那一刻,心开始颤抖,笑容满面。
也许是媚姨的温柔的深情,深深吸引着他。
门当户对,在那个年代是常有的事,看中的是背景,爱与不爱,不重要。这导致了许多相恋的人分开,也上演了一幕幕的悲剧。
“老爷,拐儿何时能长大啊,他怎么就不能明白我们的苦心呢。”他娘说得很无奈。
这不,家里几位长辈正商量着如何给他操办婚事。
“晚上我和他说说,你也别担心,自古以来孩子的终身大事都是听由父母,岂能自己做主?”抿一口茶,示意一旁的下人退下。
安静的厅堂,忽然有人说:“老爷,要我说啊,还是由着他性子去吧,他是犟驴脾气,弄不好,谁都别好过日子。”走来的是赵拐的二娘,他爹的二房姨太太。红唇烈焰,浓浓的烟熏妆,再加上头发打理的有条有序,花白的头发被遮住,好看的配饰一戴上,显得更加耀眼。身材瘦小,修长的双手从来都是五指不沾阳春水,定是富家人的象征。
三房姨太太自然也不肯认同这主意,“哼,这凡是要有破例,就会有下一次。”
争执了好久,直到晚上开饭,才消停。
这天晚上,赵拐当着家里人的面说:“除了媚姨,我谁都不娶。”手中筷子‘啪’的一声。
“由不得你,老管家,把他锁紧小黑屋,等他想成亲了,再放他出来。”老爷放了狠话。
“这……”老管家迟迟不敢动手。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老爷站起来,指着老管家鼻子骂。
“是,老爷。”老管家上前,抓住赵拐双手。
“少爷,对不住,恕有得罪,请见谅。” 被锁紧小黑屋数日后,态度依旧没有改变。
夜晚,打开窗,月上心头。空荡荡的房间,唯有几盏蜡烛。低头沉思,如何能带着媚姨远走高飞。
“媚姨,老爷要见你。”阿香敲打着门几下。
“好,我这就去。”其实她心里明白,老爷找她有何事。
“老爷,您找我。”淡淡一笑,席地而坐。
“媚姨,你来赵家也有三年,赵家大小事情你几乎都懂。”话中有话,她算是听出来了。
“是的,老爷,您别说了,我懂您的意思,我明早收拾就走。”她何尝不想留下来,那个苦苦想念的人,正在向自己靠近。
“那行,我让老管家给你多点盘缠。”没有挽留 ,很果断。
逃到没有人的地方,是媚姨目前想要做的事。这么多年不想被发现的秘密,如今再也隐藏不了。
媚姨走的第二天,赵拐唯一想到和媚姨见面的办法就是假装妥协。
谁知,前往厨房,却不见媚姨的影子。问了下人才知,她刚离开不久。
二房姨太太去了趟绸缎铺面,回到门口就看见赵拐一人骑马出去。
此时,赵家大院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站满了厅堂。“听着,谁要是找回少爷,我赏银五十两。”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跑出去。
赵拐心想,她肯定没走远。 骑着马,赶往十里之外的小镇。
荒郊野岭,路上行人并不多,赵拐见一个人便询问一个人,生怕错过关于媚姨的消息。
“你好,请问有没有看见戴面纱,双眉中间有颗痣的女子经过此路?”赵拐下马,到一户人家门口喊正在劈柴的少年。
“貌似是刚来讨水喝的女子,我看她朝南面树林走去。”少男回忆了一会,才说。
“谢谢你啊。”说完,急忙上马,追去。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赵拐看见媚姨的背影,喜出望外。远远就喊着“媚姨,媚姨,你等一下。”
媚姨以为是错觉,回头一看,果真是赵拐,这下子,更是加快脚步。
赵拐加鞭快马到了媚姨跟前,下马就抱住媚姨,紧紧的。嘴里还念着:“媚姨,我要娶你。”
媚姨推开他,“少爷,您还是回去吧。”
一把拉住她,“你不跟我回去,我也不回。”赵拐来真的。
“我们摆脱不了世俗的谴责,这样是不会幸福的。”媚姨执意要走。
“那我们私奔,我早就想好了。”赵拐说的话,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就让我走吧。”媚姨神情恍惚,脸色变差,差点往后摔。
交谈甚旧,没能达成一致意见。
“看,他们在那。”小李看见了赵拐和媚姨。
不顾后果的他们,骑着马一路走,像饥饿的逃荒难民,不知如何前行。
再逃,也逃不出世俗眼光。
赵拐和媚姨被带回了赵家大院。
跪下,赵拐面前是祖辈的墓碑排位。
“来人呐,把我棒子拿来,家法伺候,今个儿不治治你,你不把父母言语当回事。”老爷让下人去拿出祖辈留下的‘兵器’。
“住手,老爷,要打你就打我吧,我愿意替少爷承担,保证以后不和少爷来往。”媚姨,跪下来,磕头。
“不要啊,媚姨,此生非你不娶。”赵拐跪着走到媚姨跟前。
“好,那从今天起,不许你踏进北阳镇半步,若有违反,杖死街头。”棒子扔给老管家,挥挥衣袖,背对着媚姨。
媚姨起身,拍拍衣衫上的尘土,捡起地上的包袱,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一个月后,赵拐被迫娶了北阳镇上的一家大户人家,成亲当天 ,原本是喜事,没想到变成了丧事。赵拐喝了不知从哪找来的鹤顶红,喝完就躺在婚房里,没再醒过来。
赵拐实现了自己的承诺,遗憾的是没能和媚姨幸福生活。
一朝红颜意远去,唯有人亡能相见。
此生无缘,只能来生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