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动了凡心,一片绿意带动往日的风华,它如优雅的少女,摊开一本书的样子正从画中浮起,正有打马少年路过,轻轻的一侧身像极了刚出世的爱情。
烟雨蒙蒙,楼台亭阁在山间对我频频回头。几经跋涉,只身一人步入一片竹海,地上的竹叶踩上去如毛毯般柔软,偶尔能听见枯枝断裂的声音。周遭如此安静,雨水汇聚在竹叶上大颗滴落。若是有幸,正中头顶,那清凉浸入肌肤,方感季节于我的深情厚谊。
抬起手腕看时间,已是下午时分,虽错过了午饭,但肠胃并无饥饿之意。难得的独处时光,怎可轻易辜负?与闹市片刻的隔离,是我心间此刻之欢。我骨子里大概就是个喜静的人,我不喜欢与人争,是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再怎么争取也不属于你。一切顺其自然就是我的人生哲理。
静静地凝视着周遭的竹林,青幽幽的一片,绿色的活着的竹子,枯黄的死去的竹子,互相点缀,互相衬托。还记得看过的武侠电影里,总是会出现一些在竹林里的打杀的画面。对决的双方站在竹子顶端,就像鹅毛般轻盈,那些帅气的身姿和手中握剑的江湖快意恩仇,羡煞我也!有时我会幻想自己是一名侠客,身着一袭白衣,留着一头柔顺的乌黑长发,最好额头前有少许发絮垂下,腰上别着一个酒葫芦,背上背着一把长剑。纵身几个飞跃,身形矫健的来到一处山峰,盘腿坐下,眼望巍峨群山,俯视芸芸众生。兴头十足时,取下腰间酒葫芦,潇洒的拔开小木塞,然后仰头便饮。接着拔出长剑随风而舞,与天地万物同寿,与日月星辰同辉。此刻,物外无我。此刻,我即万物。这毕竟是幻想,那种入世后又想出世的归隐山林的幼稚想法于我有些不切实际。
雅致中,烟雨平添了几分雅趣,可是总感觉少了些悦耳的声音。倘若有鸟鸣声陪衬,雅趣定然倍增。有鸟鸣声的竹林才会更加幽静。可能我还是太过浮躁了,纠纠结结的思绪一团乱麻。尘世风情太浓,奈何我心是流水意。
我就那样一直把自己置身于一片竹林中,不发一言,竹林似乎早已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们相对无言。竹林深处的水珠滴落声还在继续,这样的雨似从烟雨小巷中走来的姑娘般温柔,甚合我意。
竹林中的烟雨看不尽,我的千般温柔却覆水难收。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心扉敞开,心空如水,我像位修行多年的高僧,面颊瘦削,面向佛祖而坐,双目紧闭,手中敲着木鱼,嘴里念着经。突然远处传来阵阵钟声,我于纷繁复杂的世界惊醒,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条小船,我在波浪翻滚的大海中航行。我能看见几只海鸥惬意地掠飞过天空,一群抹香鲸不时露出水面。我在小船上卖力地摇着船桨,我滴水未进,我饥肠辘辘。此刻,我想到了死,史铁生在地坛中整日整日所想的那种死。
初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首先是感到了绝望,史铁生失去双腿的绝望,和他母亲心疼儿子失去双腿的绝望,在这两种绝望的叠加下,死亡在史铁生的人生面前是如此气势汹汹。我相信史铁生在很多次都处于死亡的边缘,一定是有些什么牵绊阻止了他的决定。这些牵绊是他梦里独有的温柔,是他看尽烟雨后心境的焕然一新。所幸的是史铁生用他对灵魂的解读最终战胜了死亡的欲念,这是我最钦佩他的一点。
老人们常说:“咬咬牙就挺过去了。”能挺过去自然是好,没有挺过去的也有,毕竟是少数,就像非洲角马的迁徙,成千上万头角马奋不顾身的跳进河里,只为渡河到达另一片水草丰茂的草地。可是河水中早有一群饥肠辘辘的鳄鱼等着饱餐一顿,一头,两头,三头……一些不幸的角马发出几声痛苦的惨叫声后被拖入水中。这样的千般温柔又该如何对待呢?
走向竹林深处,依然幽静如初。极目望去,一根根竹子遮天蔽日,俨然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这里的幽静就是这片竹林的共有的心脏,一颗会跳动的心脏。我试着伸手去触摸,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不紧不慢的跳动。我甚至感觉到了竹林那冰冷的体温,冰冷的体温下却是一根根奔流的血管,里面的血液是漫天的的烟雨,奔腾不息。
雨不知何时已停,灰蒙蒙的雾霭散去,原本竹叶上滴落的水珠也消停了下来。竹林还是静谧如初,可是我突然感觉有些不适应,前后的落差让我倍感突兀。我散步的兴致瞬间荡然无存。烟雨不再,竹林依旧,我也还是我,可是千般温柔早付云烟。幸好云烟终将化雨。
余生,定当不辜负一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