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幻觉。我们倾其一生不过看了一场繁盛的烟花。
1/灺是我从路边带回来的故人。我们同在南方生长，同一所高中，之前是同食同住的友人。
灺的脸圆润，皮肤光滑，圆润饱满。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好像随时会流出泪来。可她依然爱笑。有虎牙，温暖明亮。她是记忆中温暖的优秀生。一直包容放肆颓废的我。
那日只是她在路边蜷缩，抓住我不放。
“栿，我等到你了。栿，把我带走。”她温软的南方口音传入大脑，有熟悉感，于是细看。很久才识别。她的妆已经花了，有哭过的痕迹。出于良善，我将她带回家。
她洗澡后与我躺在床上。“栿，以前读你的文章就知道。我们是如此相似的人。但你比我理性，所以你活的更分明。”
“灺，我多希望这世界上没有与我相似的人。那会活的多艰难，我知道。”
我轻拥她入怀。她在颤抖。她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衫。
“栿，他不要我了。我把一切都寄予爱情，后来一无所有。我连容身的处所都没了。”
以前的身份，现在已经相反。灺，我也可以安慰你。我们是如此相爱，于是我们如此相似。
2/
某一天上班回家。她不在。我了解她，她要去斩断些什么，或者回到从前。
五点。我听见开门声。那是一种了断的标志。
灺在门口，头发凌乱，脸上有肿块，青紫色的肿块渗出丝丝血液。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外，手指甲掐入手心。睁大眼睛看着我。
带她进门。
“栿，我去见他了。他还是将我赶出来。”
她苍白的笑，仿佛今日是余生的最后一日。
3/
灺去见煜。那个喜新厌旧，却又自相矛盾的男子。
煜是沉默寡言的人。有一定的自控和节制能力。出手果断，必要时锋芒毕露。内敛含蓄。冰冷的面庞棱角分明。眼睛里有锐气。
他们高中时便开始。
灺说过，“他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子。煜的眼睛里有温柔的流动的水，在他身边能肆意玩闹。成为小小的女儿。我们不舍得分开。”
灺去到煜的公寓。她仍保留着他们间的所有。包括公寓钥匙。尽管每一次来都是自取其辱。这是她身上还套着煜的宽大衬衫。
她打开电视靠在沙发上。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时间吞噬了我们，不遗余地。我们的感情下落不明，徒劳无功。”
4/
我们之间的裂痕，如果说成长短，是你走出去的那段距离。
煜已经回来。看到灺在家中神情依然平淡。
灺睁大眼睛，笑的明媚。就这般看着煜。
这让煜想起他们的少年。她的笑容不变，甚至一直都是那个纯真灿亮的女子。但他的需求变了。曾经因为这种纯真灿亮，他很认真的想要为她负责，想有以后。他甚至想过结婚。
但他仍然没法对她动怒。这是一种习惯。所以他只有冷漠淡然，才能彻底摆脱她的纠缠。
“别再来了。非逼我换锁不可的话，我会恨你。”他冷淡中透出严肃。
“你应该要恨我，爱恨并存。”灺说得像个孩童。说完便奇怪的笑。
“重点并不是这些。我不想与你讨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已经分开，谁也不欠谁。我们不该再见了。”他始终不看她一眼。
灺已经无法压抑身体内部和心里的疼痛。
5/
灺走上前去，从背后环住煜。
煜推开她，与她正面对峙。他仍不看她。
灺想要亲吻他的面庞，可他的脸别朝一边。她抚摸他的手指，他抽出手。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爱早已出乎预料。
可是煜一直在抗拒。他要斩断他们的一切。包括最后的温存也不给她。
这一切不过告诉灺，他已经没了感情，他却有了新欢。
可是她才去了医院。做了那个让她屈辱不堪的手术。她的身体仿佛少了一部分。她的脑内总是涌现出鲜血淋漓的画面。
路上的时候她觉得所有人都在鄙夷地蔑视她。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未成形的胎儿。
因为她拿走了他们融合的结果。她感到委屈，因为知道她们都无法得到他的爱。所以她来到他的家。想得到一丝的安慰与温暖。
6/
无果。他们终究无果。但她什么也不与他说。
她怕他对她只有怜悯。那样的爱情是悲剧。
她仍然是那个被劈了一刀却只能闷声走路的人。
煜对她忍无可忍。于是他开始撕扯她的头发，推搡她。他紧攥她的头发，控制着她的头颅，往墙上一下下撞击。然后不停扇她耳光。
灺不做任何抗争。她只看着他。这让煜感到羞耻。因为她看到了他内心的无助与恐惧。他以暴烈的方式发泄。有时候他希望灺与他哭泣，希望她做回小小女儿。
可是她总是向他笑。他觉得灺的笑是病态的。
他恨她，恨她只有一种情绪。可是他只对她才能展现真实。
她流出泪。疼痛得不能自已。她不悲伤。只是疼痛。
“对不去，灺。”煜这样说。
她冲出门。她明白了解他。他打她的时候，她理解他胜过自己。她为他悲哀，他那么久才发泄情绪。
如果是你，你会自己过来
7/
灺依然是那个被劈了一刀却只能闷声走路的人。
她去洗澡。我睡下，突然心悸。我预感她出事。
灺躺在水缸里，手腕破碎。不断流出鲜血。我看见她身上各部的伤痕。她就这样折磨自己，强撑起外表的坚强。
我将她扛出，给她包扎。她才刚开始，幸亏并于大碍。
“我只是太疼了，栿。栿，我刚杀死了我们的孩子，我们骨肉分离，阴阳两隔。我孤立无援。”灺仍然笑着看我。
“佛教的说法是，不生孩子可以免除因果轮回。”我点一根烟，看她。
“可我杀死他，我必定有下一世的苦痛。”
“不一定需要一个男人。灺，我们不是缺他不可。需要爱的话，我们可以互相给予。”我也笑。
“那你会放弃缮吗？”我们沉默，我轻抚她的伤口。
遗忘就是，只在表皮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
8/
我是连情感都隐于黑暗的罅隙生物。与已婚男子纠缠，靠他的成功蹭得光明。在公司混得如鱼得水，有事业与名望。缮与我，仅是如此。
缮出手大方，公寓是他买的。他来公寓找我，我们纠缠。他善于投资，不与平常又愚蠢无理的女人厮混。
缮说:“我被你的冷静理性吸引，你是猫一样的女子。我对你不会厌烦。”
我们可以是较好的朋友，也是互相取暖的陌生人。
什么是你的？什么又是我的？
9/
我回家。停车。看见缮的车在公寓外，他在车外等待。
我想念他温暖的手掌，宽大的肩背。我想与他拥抱。长期的相处，我已经对他有了依赖。
却见灺飞奔而来扑向你。你们亲吻很久。他眼中有我没有见过的疼爱与怜惜。
对，不一定需要一个男人。他们走后我才出来。不打扰良辰美景。回家后我边抽烟边策划搬家。
我要快一点，才能让他们没有任何芥蒂的生活。
我只收拾了零碎的衣物，简单的老旧物品。
四个箱子，装了我与缮的四年。两个小时，我开车到远处的酒店。一天，我料理完所有的后事。寻找下一个住所。
我连接了两个陌生人。而后我转身离开，他们花好月圆。
10/
缮需要活泼单纯的女子，点燃他的平淡生活。而灺需要父亲一般包容她的男子，相互依存。
什么是爱，至今不得知。我去往B城。余下的积蓄够我安稳过一生。B城，我邂逅一男子，叫做煜。边疆小镇，他与我种树赏花。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那个煜。
两年后。灺与缮分手。
缮说:“你与她最大的区别，就是你总跟我要结果。而她自己创造结局。所以她留下烙印。你应该独立些。”
于是灺消失在那座繁华城市中。她将去找寻栿。
“栿，我将再次打扰你的生活。”
完结。
注解:灺，古汉语。意为灯，火，烛燃烧的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