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过后,雨水一场接着一场,像赶趟似的,雷雨交加的黑夜走了,小雨淅沥的白日莅临。这雨,这雨点,在午后的时光里,轻柔地落在每一片植物鲜亮的叶子上,落在每一个昆虫灵动的翅膀上,那么清爽,那么沉醉,沙沙,沙沙,似一位故人与你窃窃私语,说得什么,你可听懂了吗?
当一墙我喜欢的凌霄花闪过眼前,我不禁又放慢了脚步,朱光潜先生的话萦萦于耳边“慢慢走,欣赏啊”。嗯,再看她一眼。绯霞般红艳的花瓣上静静地卧着几滴雨珠,像扑闪着晶亮的大眼睛直直瞧着你,光采无限。可是,突然你怎么会觉得落在花瓣上的雨变得多情深情了呢,不再是雨,不是雨滴雨珠,也不是什么放光的大眼睛,而是一滴泪,一滴花瓣的泪。花瓣泪正悄悄诉说着一个温情质感的故事——
那年,一对爱花的老夫妇把在南方工作的儿子带回来的一枝凌霄花栽在了红砖墙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日年年中,那火艳艳的红,青葱葱的绿爬满了整面墙,还上了房。害怕老人寂寞的儿子回来了,可是,老父亲已经离不开轮椅。他,愿意在每个凉爽的午后,推着轮椅陪父亲走上乡间的小路,说说笑笑,也是一程——
人生总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当雨丝越飘越密,越紧,雨滴濡湿了我的浅绿色上衣,像一块块抹茶味的布丁不均匀地粘贴在胳臂、后背上,洇洇变成一大块果冻时,我知道,我要淋雨了!要变成雨中的你,你们——
(“下雨了,还摘棉花?”)
“这点小雨,没事。”
“没想到开这么白,前两天下雨,也没霉。”
“这次不摘,也怕发黄。”
“这些花,够几床被子了。”
……
我感慨满怀地站在地头,问话间看着一对细雨蒙蒙中摘棉花的老夫妻,第一次觉得,红红黄黄的棉花花也可以那么美——
风雨同舟,有爱和喜欢,淋点雨算什么。
一只黄衣黑斑的蝴蝶又一次夺走了我的眼球,我直勾勾地望着它,看它丝绒绸缎般的翅膀能留得住一粒雨滴吗?看它,怎么贪恋一叶绿,怎么享受一丝风?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落在我眼前一动不动……
“要不要我把它捉给你?”我问。
“不用,让它飞吧。”小外甥很干脆地答道。
“为什么?”我步步紧逼这个开学后会是五年级学生的小男孩。
“它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捉它干嘛呀!”他想也不想地说。
——自由,哦,我也喜欢。
我想看看,你也看看——
小雨沙沙,雨中普通的小花怎么不普通地开,是否有声音。雨中的叶子怎么个绿,怎么个亮,有没有与你说悄悄话。雨中,风儿怎么吹,流落到哪个方向。雨中,飞鸟怎么一群群栖落于长长细细的电线上,东张西望。雨中,蜂儿怎么有花不落,黏着一簇花骨朵儿那么忘我;黄绿的枣花上,黑色的小蚂蚁如何奔走呼告,形色匆忙;窄叶草尖上的蜗牛一身重壳,慢慢爬,气定神闲,回家……
午后的时光里,这雨,这雨点,那么清爽,那么沉醉,沙沙,沙沙,窃窃私语与你说话,你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