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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公羊传》是解释《春秋》的著作,从此衍生了公羊学派。
2. 公羊学与春秋学是历史研究的两条路径。春秋重史实考据,寄望还原历史,载于文献,藏之名山,传于万代,务求章句简约,史料翔实,是史官之学。春秋学的偶像即是秉笔直书的董狐。然而,秉笔直书终究过于理想,历史的记述本身杂糅了对文献的收集、解读与文学再创作,原理上的春秋学高要求是难以实现的,但后世之考据、考古等途径,亦可视为对春秋学的一种传承。
3. 公羊学初期关注对历史的解释与解读,而其本质则在于基于某种预设的理论或者理念对历史材料进行筛选与分析使得材料能够作为理论的论据。故,虽然春秋学已杂然有经学之义理,公羊学更本质上就是一种经学。例如,战国时期公羊学派提出的“大一统”、“别夷夏”、“拨乱反正”和董仲舒所衍射的“天人感应”、“通三统”、“张三世”,其本质是对现有政治社会格局的解释或期望,然而通过对历史材料的解读予以论证,这种解读与论证是极富主观性的,与其说是解读历史,不如说是发明历史。如果用现代学术逻辑归类,春秋学属于历史研究,公羊学属于政治哲学。
4. 业余历史爱好者读史,除极少数愿意并能够读到还算专业的历史著作,其他的基本上属于广义上泛在的公羊学著作。法国就是培根言读史可以明智,其语境背景是依托于教会史料修习经院哲学服务于上帝和君主之荣光,而非大多数人理解的谏往事而只来者。专业历史著作枯燥乏味,考据学囿于章句,考古学夹杂了地质、建筑与生物科技,纵使专业史著作,也仅以大篇幅述方寸小事,实难吸引大部分读者。所谓流行历史著作,九成实则是作者重新解释与发明历史的产物。
5. 解释历史,发明历史本质并无不妥,盖因作者著书立说,自有立德立言之需求,近世以来,更添政治背景以作服务目的,欲以历史之标定佐证自身理论建构,以达行政之目的,以成万世之功业。唯读者若果真对历史研究有所兴趣,当避免为一二家之言所误,当博观取约,最终自成或接纳为自身之体系,师曰:当尽臻至,上之善者也。
6. 既然历史多服务于现实,是否可以知来者呢?这取决于所述之物。人类社会虽然连续变化,其时尺慢矣,故可由史中取诸提炼总结,大致有所裨益。但试图预计未来,则毫无可能,盖文明之兴替,社会之演化,其所本者,黑天鹅也,即出现了人类社会未曾有过亦未有经验之物。情形虽少,影响深远,所知尚浅,已跃深渊。于如此之事,欲求诸于史,是何异于以前日之天气预报登明日之山?塔勒布于金融所取之极端非线性之史学本质,即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