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一辆辆高头大马车辆在行人间穿梭,不断地发出轰鸣声。拐过东亭路的拐角后,一辆镶着金玉珠宝的马车突然横冲向人群中,在漫天的灰尘中飞快地驶去,惹得路过的行人都大声地咳嗽着,边皱着眉头边大声的叫嚷着:
“哪个人家的,仗着自己有钱就可以随便乱撞吗?”
“真是有了钱就飞扬跋扈,一点都不顾及我们老百姓。”
只有街口的一个白衣少年和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默默不语,待人群都拍拍衣服散去后,那个中年男子才缓缓地开了口。“羽曦,走吧。”
那个白衣少年点了点头,望了男子一眼,牵着他的右手缓缓走出了大街。男子弯过了几条小巷后,拉着少年走到了一条小路上。
走在这条小路上,玉竹的繁华景象俨然已经淡去,剩下的唯有乡间小道独有的幽静和清新。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去,径直深入远方的密林里;路旁的几户民居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散入晚霞染红的黄昏中;路的左边,用泥土铺成的一条条小径,分割出一块块形状各异、葱郁嫩绿的农田—现在正值初夏,水田里水稻正长得茁壮无比,一棵棵水嫩油绿的水稻在晚风中左右晃荡,显得更加娇嫩。少年的脸也浸在这夕阳中,朦胧的夕色把他的眼神遮得模糊不清。可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顾看着这晚霞染遍的无边无际的悠然景色。一缕阳光射在他脸上,却丝毫不感觉刺眼,只有柔和,荡漾在他的眼里;可那光线却飘忽着远离了他,夕阳也渐渐地落下去,留下的唯有朦胧的寂静了。
“到了。”男子忽然停下了脚步,望向前面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座破败的平房,里面还亮着微弱的烛光。平房平淡无奇,灰色的屋瓦上生满了青苔,屋檐上沾满了灰尘,被白蚁蛀坏的木梁直往下垮,似乎风一吹整座房屋就会变成一堆废墟。少年却丝毫不在意—毕竟自己也是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住在客栈里,他还有些不适应呢。这样想着,门便被轻轻地推开,吱呀声中,露出一个农妇的脸。这个农妇定是整日劳累,脸上灰扑扑的,皱纹也遍布脸上;眼神也有些浑浊,越发显得疲倦又清苦了。她用沙哑的声音轻轻地问着:“是那个孩子吗?”
“是的。我叫羽曦,今晚想在寒舍住上一宿,想问主人家能否通融一下?”名叫羽曦的少年走上前一步,流利地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身为穷人家,自然不会有多大的学问。羽曦之所以能说出这样流利的文言,是经过了无数次的记忆背诵的。那身身上穿的白衣长袖,也是羽曦的父亲——就是身边的那名男子特意准备的。可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包装,羽曦也毫不知情。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马上就会踏上一条与世人无关的迷迹。这里,仅仅是一个中转站而已。
农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她肯定想不到一个谈吐这样斯文的人会在她这样的家里住上一宿。没待她想清楚,一个魁梧的农夫便把她拉开,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两个陌生人。过了好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才慢慢舒展开来。“那就进来吧。俺们家穷,多包涵下。老妈子,多做点菜,有客人来咯!”农夫爽快的喊道,答应了羽曦,还伸出粗壮的手拉他进来。可羽曦的父亲—那个男子脸上却露出了不舍的表情。他拉住羽曦的肩膀说:
“羽曦,我要走了。爸爸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穷,也不能让你读书。你天资聪慧,才智过人,我才想着让你到山上,多学一些本领,以后。。。如果还能再见的话,爸爸希望你能长大,挑起自己的责任……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再来看你!”说完,他回过头去,又依依不舍地望了羽曦一眼,便匆匆地关上门,化作夜色中的一袭剪影,渐渐离他远去。羽曦依然凝望着黑暗的远处,恍惚间,有晶莹透亮的什么东西涌出……
夜已深了下来,屋外的一切都被包裹在黑暗之中,唯有丝丝的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屋檐上,荡漾在蒸腾的热气中。羽曦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心中思绪种种,却又分离不开,乱麻似的混在一起。父亲的记忆不过三四个小时便也化作黑暗中的一袭剪影,模糊地离他远去。心中莫名地荡漾着一股淡淡的哀愁,一直挥之不去,让从未失眠的羽曦也辗转反侧起来。不知是混乱的记忆,还是浑浊闷热的空气所致,他的精神和肉体都被这无端的黑暗所缠绕着死死不放。既然这样,那就想象吧。想象一直是羽曦的一大强项。父亲临走时说的“山上”,羽曦已经从父亲的口中听过了好几十遍,也多少有了点了解—父亲口中的山,便是离这里只有五里路的玉龙雪山。关于这座山,他在城中的集市上也打听得差不多了。上古时期,飒良神族的玉龙以自己的身躯化成了世间万物灵力的泉源,形成终年雪山玉龙雪山。由于其强大的灵气,方圆五里有着一层强大的灵气屏障,只有能接受考验的人才能通过。在一百多年前,两位大仙—飒良神族的神仆凤麒和道教仙士无璃先后上到玉龙雪山山顶,后者成功地在玉龙雪山上修筑了庞大的修行建筑群,并用玉龙强大的灵力还原了远古三神龙,铸造出了三神器。无璃后又招收108门徒,终将玉龙这块世外桃源,打造成了与世无争的修仙圣地。为了考验想要修仙之人的灵性,玉龙设置了很严苛的考验,所以平均一年只有十个人不到真正上过山……羽曦一一回想起在集市上的所见所闻,脑海中即刻便浮现出了自己所想象的玉龙仙境的景象——洁白的山峰上,矗立着高大的宫殿,旁边是一片片树林,里面是弟子们的住处……羽曦在美好幻想的同时,心里也充满了忧虑:自己尚且九岁不到,要想进入如此庄严神圣之地,考验一定格外严苛。可要是放弃的话,岂不是辜负了父亲?一想到那黑暗中的剪影渐渐离他远去,羽曦的心里便如压了块石头般难过。他想着等自己在山上学有所成就回来,可那时候,父亲也不知道。。。睡意夹杂着酸楚,如猛虎般袭来。羽曦坚持不住,渐渐地熟睡过去。梦里的他到底干了什么,以后就再也没有记起。不过,唯一清晰的是,梦里的他好像站在山崖上,冲着什么大声地喊着:
“我!……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