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猫,喜欢在人生旅途中遇见的每一只猫,既喜欢温顺的猫向你撒娇时的娇俏可爱,也喜欢凶恶的猫向你示威时的冷漠疏离。
初来大学,便发现毛色各异,大大小小的许多猫,分布在学校的各个地方。有的猫疏离,有的猫可爱。闲暇时间,常常逗猫,心境静雅,惟愿时间就此驻足。
我与猫的缘分,一切的源头,大概是我自己的猫吧。但是我的猫,已经离开很久了,久到我快记不清它的样子,它快要成为忘却了的旧物了。
一个雨天,我路过学校的小湖,在那里择了一棵树躲雨。我看见了它,在风雨里安眠。雨点争先恐后地抢着落到地上来,但是它所在的树为它制造了一片无雨的天空。我偷偷地侵入它的领地,一边静静地看着它,一边静静地待雨停。旁边的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撑着伞走过,雨点打在叶上窸窸窣窣,但是外界的喧嚣与它无关。它蜷缩成一团,呼呼的睡着,尖尖的耳朵偶尔颤动一下。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我的猫。
它们都以保护的姿势安安静静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很好奇这只猫会有一双怎样的眼睛,会不会像我的猫一样的眼睛。罢了,雨停了,再见吧!
淡淡的烦愁突然间袭上心头,我与它道再见,我就真的会与它再见吗?毕竟冬天已经到了……
天幕霭霭,心绪重重。我已经不愿深思,我亦不敢深思。有些问题,你实在不必强求一个答案。
生活中微笑着说再见,但常常是永别。我在我的人生中已经见证了很多的死亡,但是无论如何我也学不会接受死亡。我知道,如果它在冬日的大雪中死去,那么我将与它永别。正如我的猫一样,我和它说再见,但是我们再也没有再见。在它死去之后的无数个日子里,我遇到了无数的猫,但是,我没有遇到一只与它拥有着相同的眼神的猫。
2012年的中秋节的前夜,万家灯火赏月时,我的猫的尸体在房子后面的小草丛里面被发现。然后它被扔到了后山的竹林里,伴随着曾经所有的欢乐化为一抔黄土。而我,除了在异地的天空下为它洒下几点清泪,什么也不能做。
灰色夹杂着些许黄色的毛发,轻巧灵便的身形,不高傲也不谄媚的眼睛。这就是我的猫,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高贵的生活过。它刚来的时候眼睛里面还带着警惕与恐惧,然后在我伸向它的手上留下了血印。从那一天起,我们两个孩子就在只属于孩子的战斗中一起成长。我的猫,陪伴我整整五年时光,使我从懵懂孩童成长为成熟少年。
现在回想,其实我很奇怪为什么它会一直待在我家整整五年不离不弃呢?家里给它吃的食物是用菜汤泡的饭,那汤,很少有荤腥。但是猫其实是不吃素的,即便如此它也没有离家出走,反而总是自己出去打野食,多傻啊。
它常常带野鼠回家,一同带回来的是无法言喻的欢乐。你在家里坐着,听到它在外面声声急切地叫唤,只待出去,就会看见它的爪子按着一只老鼠。它把老鼠松开,那鼠一动不动弹,唬得我都以为那鼠是死了的时候,那鼠便认为猫已经放松警惕,就猛地一下子弹起来,然后迅速奔逃。我的猫一动不动,任它跑走,看到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便一个飞蹦又把它抓了回来。如此重复玩着这样的游戏,谨以此向我们展示它的厉害并获得捕猎的乐趣。玩腻了便叼着它,四处转悠,向我们邀功,不时还把老鼠上抛,和它玩举高高的游戏。这样的把戏是永远也看不腻的。
但是这样的场景只能永存在于我的记忆里面了。
猫不喜欢跟人,但是奶奶去田里山里干活的时候,它常常跟着。奶奶在田地里,它就在旁边的草丛里酣睡,在天色渐晚时分奶奶的那一声叫唤中醒来。在家里,奶奶总是闲不住,猫也就闲不住。奶奶去哪里它就要跟着去哪里,从这个屋子跑到那个屋子。常常绊住奶奶的脚,甚至它还被奶奶不小心踩了几次,但是它似乎无所畏惧。现在想来,虽然我厚颜无耻的说“我的猫”,但是其实它是“奶奶的猫”。
在失去猫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奶奶走路的时候还总是会下意识地低头看看。
那个家伙在我家的五年时光里其实并没有得到太多的除了奶奶以外的人的温柔以待,这也导致了它的胆怯的性子。每一年过年时分,它都会在村里爆竹响过之后消失,每每我急得在村子里山头人家四处寻找。往往几日后,某一个田野我和它就会偶遇,那种一瞬间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的感觉在我之后的生活中我再也没有体验过。心一瞬间就潮湿了。它却摆出它那一如既往的不屑眼神扫我一眼就往家跑,我后面跟着,眼泪打湿了土地。到家以后,我就会忘却担心,给它一顿教训。我没有温柔地对待它,这是我终生的遗憾。
我曾经一直认为它是不喜欢我的,但是猫离开很久以后我看到一本书,里面说,动物产崽的时候是高度隐私的,只有高度的信任才会在产崽的时候不避人。下意识地,我想起它温和地舔舐新生的幼儿,而我在旁边欢呼雀跃,吵吵闹闹的场景。曾经多少次和它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现在想来,这就是它的无言的信任吧。
我倒是希望它是恨我的,至少我在接下来的人生中想到我待它的种种不好会好过一些。
我的猫离开了,我的罪永无赎日了!
眼睛是一个灵魂的外显,每一只猫都有着只属于它的眼睛。我的猫眼睛里面总是带着一丝丝疏远,一丝丝冷漠,还有一丝丝温暖。这个眼神,会穿过时光的原野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谨以此去寻找我的独一无二的猫。
我在之后的人生里面遇到了无数的猫,但是没有一只是我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