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地处黄河干流以南, 故约“济南”。而我的家乡却位于黄河以北的济阳县,高中的校名也很顺序的被称为“济北”中学。黄河水链接着济水人的血液。
黄河河堤由于泥沙常年的淤积,越来越高。河堤上依旧没有茂密的植被覆盖,只有依稀的杨柳树间隔排列,枝叶随风摇曳,舞姿妖娆柔魅。河沿上大部分裸露的沙土地,或是直接暴露在眼光下,或是被人掘了去充作建筑材料使用。河中少见的是渔船,多的却是抽沙的铁红色作业船,近了看船体锈迹斑驳陆离,吞吐着泥沙徐徐前进。江面依旧宽阔,无论是透过行驶在黄河大桥上车窗玻璃眺望,还是站在铁锁连环而成的浮桥上凝视。而现时的黄河水已不仅是“浑浊”二字就能概括的了,严重时甚至是分不清呈现眼前的是水还是滚滚黄沙。
我们的黄河啊……越发像一位年迈的母亲了,脚步蹒跚,动作不甚清晰,目光浊滞,却仍旧满目慈祥。
三月底,四月初的日子,是家里浇田的时节。村里人可能早就已经盼着上游放水好几天了。还是20年前的机器灌溉方式,水泵头扔到大水沟里,厚黑的胶皮水泵管连接水泵(负责将水从凹处的深沟里吸到地面上浅凹水沟),另一边链接着软皮管,可以曲折绕弯的达到地头的浅水沟。发动机器带动水泵,负责提供运转的动力,机器和水泵的功率自然是要匹配的。村里人的说道是弄不好的话“臧机器”,大概就是容易损坏机器的样子。机器下面底座一般有抬轿子的样式的两根粗木棍子,防止机器因为震动而跑偏位置,座子四周再用打入地下的楔子锁死,以便更加牢固。
“咚咚、咚咚------”机器就这样打着闷嗝似的不停低吼着,震慑着周围的地皮、空气还有耳膜。浇田的时长一般取决于水源的充足与否,以及能否及时借到这一套浇水设备,以及机器功能的好坏。前些年头村里设备少,甚至要借用隔壁邻村亲戚朋友的来用,或是一大家族人协调共用一套。
此时的北方夜晚还是非常冷的,孩子们的在屋外是怎么也待不长久的。而村里人们为了抢水,接连几天劳作却是常有的事,夜晚时候人就这样守着机器旁,守在地头,包在厚厚的军绿大衣里,或是在二轮牛板车上铺条破棉被偎在上面,或单就挪几个玉米垛铺在地上缩在里面避着风寒。现在回想,那个苦劲也只能自我麻木的办法才撑的住。妈妈和二妈就因此曾经连续忙活七八天,最后收工时,因实在无力回家,两个人躺在屋后坟头上和着阳光睡了饱饱的一觉。
引来的黄河水穿过一道道沟,绕过一条条弯,泥沙随流沉淀,河水经水草过滤,最后灌入时已经是分外清澈,咕噜噜大串大串珍珠般带着希望,欢快的、跳跃着跑步前进,最后消失在沒膝盖高的麦地里。
转眼已经是十几年没有亲自下地浇过麦了,但不曾忘记丝毫,只不知能否继续吃得了这份苦了。却明白原来这一切都变化的并不快,是一些真正比人更慢变量的事情。虽然人已非,但幸运有些物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