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郑元心里怒骂道。
不远处,吴大人带着郑德峰走了过来,吴大人满面春风,跟在后面的郑德峰唯唯诺诺。
郑元一直不想承认自己的父亲竟是一个行事拘谨,毫无志气的人,这样的人,没有教给我任何东西。
的确,郑德峰没有教过郑元任何事情,而是神教,抚养他长大的。郑元的记忆是混乱的,尤其是年幼时的记忆,似乎从记事起,神教就是自己的家。抚养他长大的“妈妈”,总在他耳边轻语:“孩子乖,孩子乖,你可要知道,你将来可是要做大事业的人呢。”年幼的郑元问道:“妈妈,什么是大事业啊?”
“大事业就是能造福所有人的事呀,想做吗?”
郑元使劲点了点头。
“那妈妈说的话你可都要照做哦。”
郑元使劲点了点头。
“妈妈”转身出去,铁链子锁住了铁门,厚重的锁上面还有血的痕迹,四个孩子被关在了一起。
两天后,顺着铁栏杆的缝隙,飞进来了一张饼,落在地上,泥水与血水斑斑点点落在上面,那却是最美味的食物。
这就是郑元的记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拼尽全力争夺,咀嚼着带有泥和血的食物,全身因为用力过度而不停的发抖,看着身边躺在地上还在抽搐的尸体,郑元竟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感觉,四肢如同有一股潜在的力量,要破顶而出,每一根汗毛都极其的敏感,如蓄势待发的猛虎,撕裂任何一个敢于抢夺珍馐的敌人。
后来郑元懂了,这种感觉叫兴奋。
郑元很有天赋,弱肉强食中,他永远是那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其他的,不管是猎人还是猎物,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区别。
食物。
神教内对这个小孩感到意外,十年间,他踏着无数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超越自己的极限。最后,当他用板斧劈开了对手的脑袋的时候,观战的将军起立鼓掌:“孩子,神教欢迎你。”
也是那天,郑元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如今天一样,郑德峰唯唯诺诺,当年的那一副气势已荡然无存,如同待宰的牲口,双瞳里没有了神采,人苍老了许多。
“郑元,看,你父亲来了,他可是神教的忠实部下啊。”
郑元看到了郑德峰的双眼,无名火起!这双眼,他见过,他见过不只是一次,那是弱者的双眼,那是求饶者的双眼,双眼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
“我不要这样的父亲!”
“放肆!”将军右手扬起,“啪”一声打在了郑元的脖颈处,郑元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你个畜生,他是你的父亲,焉有做儿子的不认父亲的道理,德峰,这孩子在我这学坏了,大逆不道,只要你一句话,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我就立刻把他斩于此处!”说这话,将军从随从那拔出尖刀,架在郑元脖子上,看着郑德峰。
郑元浑身的冷汗。
倒不是害怕将军要杀了自己,而是害怕将军的力量。
郑元自认在同辈之中,自己是最有能力的人,一身武艺颇为自豪,身体素质更是不用说。可就在刚才,将军一掌下去,看似是打在了脖颈处,实则打在了脊背上,就觉得一阵胸闷气短,竟然呼吸不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半个身子已经无法动弹。这是怎样的力量,仅仅一掌,而且是这么随意的一掌,就能让自己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不敢想象,如果这一掌用上十分的力气,会是怎样。
郑德峰不知道这些,也无心知道,这个小男孩早已不是自己的儿子了,也明白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将军,饶了他吧,他……他还是我孩子……”
“听到了吗,你父亲还向着你,快,去给你父亲赔罪!”将军说完,抬腿一脚,把郑元踢了出去。
如今,再一次看到郑德峰,郑元看到的还是那双让人厌恶的眼睛,一双让人厌恶的,父亲的眼睛。
吴大人笑呵呵的说道:“看你们爷俩,见面了高兴一点嘛,你们可要在扬州待一段时间呢,老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把扬州的事情交给你们,绝对没有问题,行啦,我还有事,现在做了知府,事情就是多,你们聊。”
二人目送吴大人走远,郑元哼了一声,转身走了。郑德峰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双瞳平静。
江南某处城池。
金刀过客段洪一蹬一蹬的下着楼梯,来到一个在地下的大厅,每个石柱上点着火把,火焰摇摇晃晃,在其后的黑暗在不停的躲闪,若鬼魅一般,仿佛有一双眼睛隐藏在那里。大厅十分空旷,段洪的脚步声在这个空间里异常清脆。
加上偶尔劈劈啪啪的声响,段洪很不喜欢这里。
“但不喜欢也要来……”段洪心想。
段洪来到大厅一角,这的火把要比其他地方多,显得格外亮,一张一丈来长的巨大石桌摆在那里,上面胡乱的摆满了各种的稿纸,最显眼的一张在最中间的位置,是一张精美的星象图。三四叠书放在桌子一角,毛笔的笔头都已尽开了叉,被撇在砚台里,笔杆子都浸了墨,桌后石凳上,一位老者坐在那里。
黑中带灰的长发被双手抓的乱糟糟的,上面竟还有些稻草,一身粗麻布的衣服,有些衣不遮体,头发挡住了脸,看不清楚。没有抬头,对段洪的到来丝毫不在意。
段洪来到桌前,恭敬下跪,等待着……
“段洪啊,起来吧。”遮住脸的头发微微扬起,老者长叹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您可要注意身体啊,有时多出去走走,这种地方呆的时间长了可不好。”
“你跟了我很多年了,我的毛病你也是知道的,”老者没有动,嘴前面的头发动来动去,“外面太吵,麻烦,事情多,在这我才能思考。”
“您在这已经呆了一年了,我们还是需要您的,您不能一直这样啊,北方他们都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归顺金兵……”说着说着段洪火气有点上来了,“他们可是要叛宋啊!”
“段洪你总是这样,操你不该操的心,人各有志,他们闹就让他们闹去,有些事情不是你操心就能改变的。”
“可您是我们的巨子,这次机会可不能错过啊,我们内部分崩离析,到时候机会到了我们也无法掌握啊。”
“我这不是在增大我们掌握的机会嘛,”老者指了指星象图,“你看你,没说几句就着急,我之所以来到这就是为了躲避你们。今天的灵感又被你弄没了,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段洪抬头看了看那老者,头发依旧挡住了脸:“弟子的那三枚翠石碎片被神教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