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家得知,胡姐过世了,血癌。听到这个消息,愣了几秒,泪水汩汩从眼眶往外冒。
胡姐是我的邻居,三十来岁,我们都叫她胡姐。胡姐独身,没有朋友,没有工作,不是本地人,大概在我八九岁时定居在这里,看做些手工赚生活费,生活潦倒,一年到头来来去去就那几件衣服,很少见她出门,成日把自己关在那狭隘的屋子里。
以前,我十分怕她,妈妈偶尔让我送些吃食和衣物过去都被我推脱,不是因为偷懒,而是我不敢走近那座房子,每次看到她长发及腰的坐在门口做手工,总感觉阴风阵阵。长大后,年少的畏惧渐渐消失,认真观察才发现,她似乎一直没有老,穿着碎花长裙,披着长发坐在门口做手工,对着门口的长椅发呆,摆弄花花草草。
后来,我开始写小说,十分装十三的问妈妈:“我觉得对门的胡姐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你说我要不要去采访一下她,写个小说?”
我妈一巴掌在我头上一拍:“你敢去揭人家伤疤,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渐渐,才从我妈口中知道她的来历。这个故事就像小说,如果不是胡姐真实存在,我也许会觉得也是妈编出来的故事。
十多年前,胡姐只有十七八岁,和一个男人来到这里,租住在我们家对面。两个人应该是私奔的情侣,很少出门,不与外人来往,后来男人抢劫入狱,一直没走回来。
“抢劫判了多少年?”
“三四年吧。”
“那他怎么没有回来?”
我妈白了我一眼:“我怎么知道!小孩子家家别那么烦,来,把这菜给胡姐送去。”
男人入狱后出狱了,一直没有回来。对面的房东是个孤寡老人,生病弥留之际受到胡姐的照顾,百年之后把房子留给了她,所以胡姐一直没有离开。
胡姐是个美丽的女人,据说后来有人追求她,但是她就是不答应。偶尔过节邻居送一些吃食和旧衣物过去,她又感激涕零。在我看来,她是个神秘又骄傲的女人。
十五岁,我爱上了一个女生,美丽的女生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后来,故事又陷入俗套,被父母发现反对,继而争吵,愈演愈烈发展的离家出走,私奔。出了家门,却碰见了胡姐。深夜,她坐在长椅子上,长发翩翩,美得惊心动魄。
“你要走吗?”
我记得当时我在哭,恨的咬牙切齿:“我爱她,我爱纤樱,可是她们不让我们在一起。”
“所以你要走吗?走了,可以再也回来了,像我一样,孤独终老。”
她没有讲很多的大道理,三两句就把我给打发回去了。我没有去赴约,我也因此看清了那女生的真面目,她后来跟别人走了。
我问胡姐:“你怎么知道她骗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让你难过。”
“你为什么不回去?”
“回不去了。”
这是我才知道,胡姐离家后不久,家里发生了火灾,父母葬身火海,至死,她都没有得到父亲的原谅。说这些事。胡姐的表情很淡,眼里却有难以掩饰的悲伤。
我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才问:“你恨他吗?他怂恿你私奔,间接的害你家破人亡,有抛弃了你,你恨他吗?”
“不恨,为什么要恨?他是世界上唯一爱我的男人。”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十年前男人出狱,得知胡姐家的事后痛苦不已,不想对方继续跟着自己吃苦,所以离开。他以为胡姐会忘记,开始新的生活,却不知道他一直在等着自己。
想起最后一次去看胡姐,离开时,她低着头,坐在门口做手工,样子与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我突然想起了书中的一句话:你不来,我不老。
我不赞同胡姐的爱情,她却是迄今为止我最佩服的女人——为了爱情,奉献一生。
胡姐,愿你来生不在飘零,与挚爱厮守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