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冬雨嘀嗒,我在灯下继续我的经典读书,虽然读得有点慢,也有点吃力,但是不觉间也读到了第77回,贾家的荣华在快速消减,一场强颜欢笑的中秋赏月,其实是强弩之末的哀伤。
【红楼梦第七十七回 俏丫环抱屈夭风流 美优伶斩情归水月】
一直没怎么出头露面的凤姐,身体比先前好了一点,王夫人继续安排大夫每日诊脉开药,并且要求配调经养荣丸。因为方子里面需要使用上等的人参二两,王夫人在府上里里外外找了一大圈竟然寻而未得,好在贾母那边还有点存货。
可别小看这二两人参,早在前面第十一回里,贾蓉的媳妇秦可卿病重,凤姐前往探望时,安慰她说,只要好好养病就可以,别说一日二钱人参,就是一日二斤都能吃得起。可是谁能想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如今家里找一根完整的人参都困难,即便贾母拿出了压箱底的上好人参,却也因为时代陈远,早已经失去了效力。
这里边作者特别借周瑞家的嘴说了一句话:“这东西比别的不同,凭是怎样好的,只过一百年后,便自己就成了灰了。如今这个虽未成灰,然已成了朽糟烂木,也无性力的了”,表面看着说人参,其实暗指贾家空余外壳实则内囊耗尽的悲催,这也应了最早冷子兴的预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前几日的查抄大观园事件还未了结,王夫人亲自督办,先撵走了司棋,再赶走了还在病中的晴雯。
一向以吃斋念佛仁慈示人形象出现的王夫人,此刻表露出无情狠毒的一面,当她警觉或者臆测到有谁可能诱惑宝玉的时候,她可以从一只羊瞬间进化到一只狮子吃掉她,前面跳井的金钏就是一个例子。
如果说司棋被撵是因为绣春囊,她还不算冤,毕竟她私会表弟是真,可是王夫人对晴雯的敌意和指责却是听信谗言,是无中生有。
晴雯长得好,手也巧,对宝玉忠心耿耿,只是性格高傲又任性,平日里宝玉都让着她,但是美貌在王夫人眼里是罪,是会抢走她儿子的最大风险,她的眼里容不下谁在已经立事的儿子面前风情万种。
小说里好像没描述过王夫人的长相,但是我猜赵姨娘应该有些姿色吧,也许年轻时候身为丫鬟服侍贾政,最后被纳妾做了偏房,这样才能解释王夫人对漂亮女孩子的敏感和痛恨,你看袭人长相一般,她就放松了许多警惕。
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宝贵儿子,王夫人赶走了晴雯,赶走了私下底说和宝玉是夫妻的四儿,赶走了芳官,并且放话说明年还要宝玉搬出大观园,彻底离开年轻女性围绕的环境。
可怜的宝玉看见司棋走已经丢了魂儿,他帮不上忙,等回来怡红院看见病怏怏的晴雯被两个婆子拉起来架出去,他更心有不舍,可是他还是没有任何能做的,既不敢多言也不敢多劝,只能倒在床上伤心地哭。
宝玉想不通,身边三个朝夕相处的同龄人私下说的玩笑话,怎么就传到了王夫人的耳朵里,袭人在旁边说着安慰的话,其实她比谁都明白告密者是哪一个。
宝玉不放心晴雯,趁着夜色掩护,悄悄跑去晴雯哥嫂家里看她。
昔日里水灵灵闪亮亮的晴雯,已经失去了光彩,睡在芦席土炕上,病情加重,想喝口茶都无人帮忙。宝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给她倒茶,主仆二人在晴雯生命的最后完成了一次角色的互换。
晴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呜咽自己有冤无处诉,做事清清白白却被咬定是狐狸精。晴雯铰下自己的两根长指甲,连同贴身的一件旧红绫袄,一并送给宝玉作为留念。
小说写到这里,穿插进来一位灯姑娘,晴雯的嫂子。不知道是作者笔误还是后人抄录出错,说这个灯姑娘,不是别人,就是前面有和贾琏床上难分难舍的多姑娘,她可不是一般人,美貌异常,轻浮无比。
灯姑娘行事泼辣大胆,看见宝玉也不避讳,反而主动将宝玉搂入怀中,这可吓坏了宝玉,满面红涨,又羞又怕。灯姑娘其实是在试探宝玉,她刚刚在窗外偷听了两个人的谈话,她知道宝玉和晴雯规规矩矩没有越界,她相信二人的清白。
看着最浑的人,实际上却是最清醒的灯。
宝玉依依不舍地赶回大观园里,一夜辗转难眠,等快天亮了才渐入梦乡,在梦里他梦见晴雯来跟他告别,宝玉哭醒,说晴雯死了,袭人不信,宝玉恨不得天快点亮了,好安排人去问信探个究竟。
这一边晴雯生死未知,那一边芳官连同蕊官和藕官三个,宁可出家做尼姑也不肯离开贾家出去受气。
王夫人原本不同意,担心三个女孩子熬不得清净,后来被庵里的尼姑说服,也就不拦着,任她们削发为尼。
曾经热闹繁盛的大观园,一个又一个生动灵性的生命在退场,所有的欢声笑语在淡出,而一场荒凉正袭卷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