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多雨,每当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总会敲出一首别有韵味的曲子。江南的女子大多也如此,水汪汪的眼中时常藏着醉人的笑意,樱桃小嘴说着吴侬软语,细长的腿迈着莲步,曼妙身姿顿时浮现于世人眼前。
一提江南,除了女子与美景,还需提提江南一出名的县城,荣安县。荣安县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繁荣安盛。荣安县能有此局面也是多亏了县上两户以绸缎起家的周家与安家。两家的绸缎生意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气,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皆有人爱。两家也因此结缘,生意上互助共利。
周家现任家主名为周海盛,正是年轻气盛之时。一月前迎娶任家大小姐任荌蕊为妻,婚礼十分热闹,更是连摆三日酒席招待客人。而两人婚后更是如胶似漆,恩爱不已。周海盛总会抽空陪任荌蕊出门逛逛走走,任荌蕊爱去送君山看景,周海盛也会为她安排妥当。
任荌蕊看着送君山的景,心情甚是美好。忽而一簇白色的花朵吸引了她的注意。任荌蕊走上前摘下一朵放在手上把玩,问向身后的沈园:“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回太太,这花是荼蘼花,以前园中老太太有种一些。”
任荌蕊把玩着手里的荼蘼:“老太太总爱在院子里折腾花花草草,一个人过,直至离去,才算是出了院子。对了,这花可有何意义?”
沈园犹豫了下,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回太太,此花盛于晚春,晚春一过,一切都不再。”
“这花的颜色与意义还真是搭。”
“太太,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老爷要来寻了。”
“你啊你啊,我还真是疑惑你究竟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这么啰嗦。”任荌蕊笑道,说了沈园几句,放下手中把玩的花,往山下走去。
沈园赶忙跟上任荌蕊说道:“奴婢自然是太太的人,老爷也是关心太太才会嘱咐奴婢多多注意太太。”
“合着你今日出门嘴巴是抹了蜜,专来说好话的。”
沈园一路陪着任荌蕊说话走至山下,车夫赶忙将矮凳摆好供任荌蕊踩着上车,待任荌蕊坐好后,沈园与车夫并肩坐于车外。
任荌蕊翻出一旁摆着的书看了起来,路上只余马蹄声与车夫同沈园偶尔的交谈回荡。
马车入了城,耳边回响的是集市上小贩吵闹的喧嚣声。任荌蕊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看着人头攒动的集市,内心也多了几分想要下车逛逛的心思。从前在家做姑娘时,因着束缚一人出门的次数并不多。马车经过一糕点铺子,任荌蕊立即喊停。
沈园掀开车帘问道:“太太,何事?”
“你陪我去那家糕点铺子看看,我想去买些糕点回府。”
“太太吩咐奴婢去就好,那里人多,若是挤着太太可不好。”沈园一边说道一边跳下马车。
任荌蕊随后也跳下马车:“我也不是多金贵,去看看就回。你是来伺候我的,不是来拘束我的。”
“是。”
任荌蕊进了糕点铺,挑中一份红豆糕,才要让沈园付钱,一位身着粉色衣裙的姑娘却是抢先出手:“老板,这份红豆糕我买了。”
任荌蕊淡笑不语,另拿了一份付账。任荌蕊不开口,沈园也不开口,这是任荌蕊给沈园定下的规矩。有些人无需浪费口舌计较,只因那些人就是为了出个风头,若是理会反倒趁了他人心愿。主人尚未开口,奴才便开口,更是丢分。
老板见任荌蕊没有计较的意思,顿时呼了口气。
任荌蕊才要离开,那名女子反而不依不饶,开口道:“怎么,是了怕本小姐?一句话也不说就走。”
任荌蕊头也不回的坐入马车内,沈园笑道:“这位小姐,我家太太还有事,就不与您多说了,若有他事,可来周府寻我家太太,我家太太姓任。先请了。”
铺内众人本想瞧瞧好戏,哪知任荌蕊丝毫不理会。沈园一报来处,众人心中都有了数。
“原来这便是周家那位老爷娶的太太,真是貌美如花。”
“听说周老爷很疼爱这位太太,府上大小事都是她说了算,这荣安县谁敢不给周老爷面子啊。”
“这人还真是没事找事,找谁麻烦不好,非得找周太太的麻烦,若是因此惹恼了周老爷可就不好了。”
“行了行了,那小姐约莫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规矩都不懂。”
马车行至周府门口,任荌蕊早已将买来的点心吃了大半。沈园扶着任荌蕊慢悠悠走进府内,周管家一见任荌蕊回来,立即上前说道:“太太,老爷今晚在安府与安老爷有事商谈,便不回来陪太太用饭了。”
任荌蕊挥了挥手:“我也没什么胃口用饭,你让人熬碗鱼肉粥送到我那,对了,还送一小坛前些日子买回来的梅子。”
周管家犹豫道:“太太,那梅子酸得很。”
“我既要吃,便不会在意那酸味,还不快去准备。”
“是,太太。”
北苑
任荌蕊靠坐在榻上读着在马车上未读完的书,不时捏起一颗梅子塞入嘴中。沈园看着觉得牙分外酸,她方才偷偷尝了一颗,酸的牙都要掉了,太太却浑然不觉。出嫁前,太太一直爱吃甜,不喜酸,怎的今日忽而就想吃酸的了?
“沈园,茶水没了。”
“是,太太。奴婢这便去外头将煮好的茶水换上。”沈园端着茶壶往外走去,碰上自外而回的周海盛,沈园半蹲着朝周海盛行了一礼:“老爷。”
“太太今日如何?可还好?”
“回老爷,太太今日一切都好,就是突然爱吃酸的,还让周管家将前些日子买回来的梅子取出来吃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周海盛走入屋内,任荌蕊听到动静,放下手中书本,上前为周海盛脱下外衣放至一边:“老爷在安家可有吃饱?”
“自是吃饱了。你不用担忧我会饿到自己。”周海盛拍了拍任荌蕊的手说道:“酒也不曾多饮,你放心。”
“你心中有数是最好的,可别总想着自己年轻,身体还好就胡来。”
周海盛揽住任荌蕊额的腰问道:“你可是胃口不好?怎么忽的就要吃这么多梅子?可是胃口不好?明日还是请大夫来瞧瞧,也让我安个心,可好?”
“是是是,就让你安个心。”任荌蕊拉起周海盛往院中走去,两人在凉亭内坐下谈着白日里发生的事,任荌蕊眼角都是深深的笑意。
沈园端着茶水才走到门口,瞧见这一幕,悄悄退了回去。
任荌蕊靠在周海盛的肩上,双手挽着周海盛的手说道:“等我老了,病了,走不动了,你还得让我挽着,就如同你对我的允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周海盛握上任荌蕊的手颔首道:“若是负你,此生孤独终老。”
竖日
任荌蕊早早的起了在客厅坐着,周海盛在一旁陪同。
周管家请来的大夫正凝眉替任荌蕊看诊把脉,心中思量好一会,大夫才开口:“恭喜周老爷,周太太这是有喜了。”
此话一出,周海盛与任荌蕊皆是一惊。任荌蕊腾的站起身:“我有喜了?”
“是啊,周太太,一月有余了。”
“周管家。”周海盛吩咐了周管家几句,周管家也笑着送走了大夫。
任荌蕊为防出错,又让人连着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诊,结果皆无改变。周海盛也十分高兴,推了生意,一整日都陪着任荌蕊,任何事都不准任荌蕊插手,府上众人看了也是哭笑不得。
周海盛小心翼翼扶着任荌蕊在凉亭中坐下,任荌蕊笑道:“老爷,我能自己来。”
“大夫吩咐了,这头三个月要分外小心,可不能出差错,不然于你与腹中胎儿皆不利。”周海盛说的万般认真。
“那我这三月就闷在府上得多无聊,这一月送君山的桃花开的极好,我还想再去看看。”
“要看桃花还不简单,待会就给你种上。”
周海盛话出口就立即去做,让人去买了开的正艳的桃树回来,自个在北苑中一棵一棵的种好,府上打理花草的仆人在一边教着周海盛如何将桃树栽种好。
一天忙活下来,院中也只栽种上几棵桃树,周海盛第二日又留在府上将桃树种好才满意。任荌蕊看着,嘴上不说,心底却是满满的感动。
一时间,整个荣安县都知道任荌蕊怀有身孕,周海盛为了能让任荌蕊看到喜欢的桃树,亲手在任荌蕊的院中栽种上满院桃树,无人不艳羡,二人顿成荣安县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