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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秦相李斯，方其未遇也，仅上蔡一布衣耳，终日禄禄，无所表异。年逾而立，机缘际会，观仓厕之鼠有悟焉，遂弃职而游学于外，以为君子忧道不忧贫也，乃如兰陵，与韩非俱事荀卿。数载道通，察夫世方殷忧，而六国暗弱，皆不足与，非秦无可为建功者，乃作书以辞荀师。其文也约，其志也宏，其辞也慨。因西游于秦，为文信侯舍人以钓秦王政。二十余年，竟并天下，乃尊主为秦皇帝，而拜斯为丞相。其后倡郡县，废分封，燔诗书而明法令，李斯之谋也。惜乎名节不终，入赵高之奸谋，贪权势以避祸，恭默取容，守位而已。知人机事，而势位极者，鲜不致败。其后赵高深文巧抵，罗织成狱，己身为戮，宗族夷灭。方腰斩时，父子对泣于市，虽欲携黄犬，复出上蔡东门以逐狡兔，岂可得乎？凡人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良有以也！
观斯《谏逐客书》一篇，跌宕奇绝，富于智计，足可想见其人风采。全诸客功业，成己之令名，唯楚有才，于斯为盛，断非虚言矣。考其一生行迹也，始于自异，茁于求学，成于砥砺，而败于知止。盖吾辈读史，岂徒眩其丽文，快其述事哉？所贵在乎鉴往知来，施诸行事耳。
夫职者，展力以取财，益他而自奉，彼我两遂，成己成物，是以其事甚重，无容掉心焉。《孟子》言：有恒产者有恒心。然则施之于职也，其目有三，试略举之：大抵人之所以固于位者，酬足自饶，利厚难去，一也；术业日进，事柄在己，二也；人事相得，情惬志快，三也。以此数事较之，人焉廋哉！人焉廋哉！谙悉物情，事方可济，反身而诚，其道乃明。故聊作数语，以警于怀，且志一得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