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初雪刚停,今日阳光乍现。虽然没有上海的阳光般温暖,但也能稍稍驱逐周身的寒冷。地上的薄冰还未完全消融,阳光轻扫,反射出碎金般的光芒。今年丹麦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晚了一点。
高大威猛的安徒生像矗立在政府门前,这个满足了大多数少女童话梦想的王子如今静立一旁,供全世界的人瞻仰。雕像下,林一木双手置于双眼之上,抬头看着,随后双手叉腰,挑战者架势十足,带着他标志性纯天然无公害的笑容,昂首道:“你也没我帅嘛,同样是写书的,怎么查理就把你当偶像了呢” 安徒生自然没法回答他这样一个无厘头的问题。林一木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在雕像旁坐了下来,摸摸头上标志性的小红帽,然后拨弄起自己的相机一张一张地挑选起照片来。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雪一样的白,头上的小红帽犹如傲立冰雪之上的红梅,静默无言。
“我李慧珍无条件答应林一木三件事情……”一段语音打破了安静的空气,游人纷纷侧目,眼角瞟过这一位带着小红帽的大男孩,林一木未曾抬眼去感受游人的目光,脸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甚至还有点小高兴。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是手机提示音,点开微信消息,是夏乔的一条语音,点开语音
“林一木,你跑哪去啦……”
如果刚刚的提示音游人只是稍稍瞟一眼的话,现在的语音就足以引起游人的瞪目而视了,毕竟夏乔的大嗓门,林一木未见她之前就领教过的。林一木想到这样一个高挑的都市白领有这样一把洪亮的大嗓门就觉得好玩,但看到频频回头的游客,终于还是把手机凑近耳边……
“林一木你跑哪去啦?打电话也不接。今天什么日子你给我玩消失啊?为了珍儿的幸福,你不现个身,至少也给个祝福礼物吧……”
林一木的笑容还未展露完全就僵在脸上,随后消失不见。他放下手机,看着聊天界面里查理那一头标志性的卷发,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
“慧珍,我想要保护一生的天使,今天终于要嫁给其他人了”
林一木出生在上海,十二岁那年移民美国。有时候,或许是在喧闹的街市,或许是在安静的咖啡厅,亦或是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他会想,会假设,假设他是慧珍的青梅竹马。甚至有时候,他会细细回想童年的点点滴滴,去寻找和慧珍相联系的蛛丝马迹,寻找他们有可能擦肩而过的街角。或许,他有机会先他认识她。然而,就算他先认识慧珍,他也不会是慧珍的保护对象。从小到大,他就是一个混世魔王,他好奇世界上的所有事情,爱开玩笑,爱捉弄人。这也是生有一张迷倒万千少女的俊俏脸庞的他却没有谈过一次恋爱的原因。大多女孩都无法忍受他的“无理取闹”,他也从不在意。直到慧珍的出现。
第一次见面,阳光明媚。李慧珍坐在那件越野小摩托上,一只腿盘起,自顾自的吃着冰欺凌。林一木看着这个霸占他的宝贝霸占得理所当然的女孩,满脸狐疑。慢慢移到女孩面前,林一木看到的,是一个脸带小雀斑,微皱眉头,自在吃着冰欺凌的人。他一直盯着她看,慧珍浑然不觉。终于,他强烈的目光引起了她的注意。
“请问我们认识吗?”
她茫然不知的眼神让他无言以对。无奈,向她示意了自己的车钥匙。李慧珍如梦初醒,有点慌张,有点抱歉。发动摩托车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只闪过一句话:
“这女孩一定没有男朋友”
第二次见面,阳光明媚。林一木拿着他的工作牌,挥动着,似乎想把那小小挂绳挥出一个圆来,哼着曲儿,踏着步,像往常一样上班。一首小曲儿还没哼完,一个抬头仰望天空的女孩闯入他的视线,一个瘦瘦高高,穿衣奇特,头发也奇特的女孩。与生俱来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凑到女孩儿的身边,跟着抬头仰望,看看导致这个奇怪女孩做出奇怪行为的原因是啥。然而他啥也没看到。女孩回转头,看到他纯天然无公害的笑脸,一脸迷茫。看到他的工作牌,欣喜若狂。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高兴的理由这么奇怪。
“我知道你像谁了,你像那个查理,卓别林!”
“不是,我叫李慧珍,很高兴认识你,呵呵呵呵”
他看着她向前奔跑,姿势怪异,犹如一只行走的螃蟹。忍不住发笑,追了上去,今天,于他而言,是个有趣的日子。
第三次见面,阳光明媚。林一木挥着他的小工牌,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进办公室,边走边打招呼,明媚的笑脸如阳光洒满了整间办公室。抬眼间看到那个标志性的卷发,他有些惊讶,赶上前去看到那张点点小雀斑的小脸,心下高兴,脸上的笑容越发明亮。
“我还是觉得咱俩是不是在哪见过?”
“咱们在楼下见过,呵呵呵呵”
“好好干活!加油!”
她傻傻的,傻傻的回答着,傻傻的笑着。
后来,林一木便时时刻刻缠着她,看她着急上火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玩,就没缘由的高兴。经常无缘无故地就让她请客吃饭,因为这样免费的午饭吃起来特别香甜。经常有事没事围绕在她的身边,因为她的一个小动作,小表情的变化都能让他高兴好久。再后来,林一木便习惯了。最后,林一木便喜欢了。
天空开始飘雪了,一片一片,犹如脱离枝头的点点梨花,悄无声息地落往大地。独坐雕像之下的林一木对此却浑然不觉。
“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查理的呢”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迷蒙,略带笑意,似有水雾相隔,又似冰晶在闪烁。
也许是那一次醉酒?第一次看一个女孩醉得如此肆无忌惮。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心事,她的喜欢。面对她无理取闹,耍无赖等种种正常耍酒疯的状态,林一木哭笑不得,无可奈何。而那个对着手机胡言乱语,想把满腹委屈喊叫出来的女孩,让他着实心疼。那个颊生红晕,映衬着点点雀斑的傻笑的小脸,也深深地烙印在他心里。他疼惜她,从那一刻起,他就想做她的天使,保护她的天使。
又或许是那一次出差?一个人出差,面对美丽风光,没有人陪伴,竟也会索然无味。听说慧珍和主编在外过夜,心里也会空落落的。害怕着什么,担心着什么。然后鬼使神差地跑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难道是那一次……知道慧珍开走有问题的汽车,便不管不顾地去找寻她,即使下着大雨,即使摔得满身伤痕,只想确保,她的平安
难不成是……
“我李慧珍无条件答应林一木三件事……”恍惚间似乎听到慧珍的声音,林一木愣了半晌,才发现手里振动的频率,手机铃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慧珍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环绕。这一次,路人早已频频回头,他却完全无视,愣愣地发着呆。十声铃响后,慧珍的声音戛然而止,世界恢复宁静。静得林一木心里凉凉的,冷冷的。
忧郁从来都不属于这个男孩,确切地说在遇到李慧珍之前。但即便内心被疼痛切割得支离破碎,脸上也要呈现最阳光的笑脸。因为他是天使,查理的天使。天使是不会哭的。他霍然起身,转头对着安徒生的雕像,露出他纯天然无公害的笑脸,说:“安大王子,如果不担心被我的帅气比下去的话,咱们来合个照吧。”
他高举手机,比了个标志性的剪刀手,和安徒生一起,拍了张合照。安徒生面无表情,他却笑容满面。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他喃喃道:还是我比较帅嘛。随即点开手机微信,点开聊天界面的第一个人,不带一丝停留的编辑了一段文字,唯独在点击发送按钮的那一瞬间停滞了一秒,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按下那个绿色按钮。按下的瞬间,心里好似沉了沉,又好似松了松。他抬头,对着安徒生,笑言道:
“安大王子,希望你的童话故事都是真的,王子和公主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我李慧珍无条件答应林一木三件事……”林一木看看手机,笑着自嘲道:好不容易狠下心送走了天使,黑白无常就找上门了。铃声未过第三声,他就接通了电话,可电话那头立马传来气急败坏地咆哮声,机智的林一木早已让手机和自己的耳朵隔出一个银河的距离。
“diviner,你消失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又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接了多少个电话,你再这样,我这个经纪人不干了我告诉你,你……”
等他叽里呱啦发泄完,林一木才把手机靠近自己的耳朵
“sorry,这两天手机掉海里了。你先放轻松,什么事我们一件一件说,好吧”
虽说得诚意满满,歉意满满的,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上次说手机掉河里,这次是海里,下次呢?银河么?”
电话那头Aric“气急败坏”的声音阵阵传来,林一木笑不能已
“唉,我怎么从来都没发现你这么有幽默细胞的?哈?”
“你少跟我贫,我知道你想要一个清净自在的生活,可自从你公开身份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不可能了,你自己本来就很清楚,当初你说要接受永恒的采访时,我就劝你很多次……”
“打住打住!”
为了停止Aric开启碎碎念模式,林一木及时叫停。
“说吧,什么事?”
“你呀!唉~有两个电视台都想要采访你,eller想请你去做他们的封面,你不知道我这几天都快被他们的电话轰炸成炮灰了,你赶紧回来吧,还有你的生日快到了,你的全球粉丝会想要帮你办生日宴……”
林一木听着Aric念着他的行程,抬头看着安徒生雕像,脸上浮起温暖的笑容,摸摸头上的小红帽,转过身,踩着轻松的步子,向远方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跳跃的音符,和缓的轻音乐,如静静流淌的流水,环绕着整个房间,阳光倾泻,静谧温暖美好。一席婚纱的新娘,正在佩戴最后一只耳环,镜子里的她娇羞美丽,是每一个幸福女生应该有的模样。“滴滴~滴滴~”手机铃声犹如投入流水中的一颗石子,打破了周围的静谧与和谐。新娘拿起手机,看着看着,忍不住喃喃道
“你这人真的是……真的是……”
然后,红了眼眶。泪,无声滑落。
“查理,要不要考虑换我当偶像?你看和安徒生比起来还是我比较帅嘛。今天的你要嫁人,有没有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过我家查理本来就好看。如果白皓宇欺负你,直接告诉哥,哥帮你教训他。毕竟,我是查理的天使慧珍,你一定要幸福!”
窗外,阳光明媚,一如他们初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