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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喜欢坐在田间地头,一待就是一晌。叔伯大爷们往往并不聚堆,而是个人守住个人的麦秸垛,或坐着眺望远方,或半躺着仰望星空,独自在丰收的金黄里享受这慵懒的时光,渐渐成为村子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长大以后才发现,我也成了他们。
曾经意气风发的我在喧嚣的大城市中寻找自己的梦想,然而生活给了我迎头痛击。昏昏沉沉的日子里,乡下的大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温柔地说回家吧。后来的几个月我没有见过太阳,白天走出家门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遇到昔日的熟人匆匆一瞥便将头埋下,稀松平常的寒暄恰似扎进喉咙的一根刺。只有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我才会踏出家门,一如记忆里大人的模样,静静地蜷缩在地头,周围是被夜色吞噬的田野和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我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内心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平静。年少时的疑惑也在此刻消解。
不知不觉间我进入了梦乡,醒来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旱烟独特而深沉的味道。原来是老父亲见我迟迟不归,寻我到这里。日出时分,朝霞的余晖洒在他的背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我心想,压在我心里的石头,终究是转移到老父亲心里去了。
“你瞧前面的菜地”,他磕了磕吸尽的烟灰,抬起手指给我看。“年轻时候我跟着你爷种地,最怕的就数这种半死不活的菜,不管给它上肥多了、少了它一概是那个蔫样。气得我数落它,人是铁饭是钢地不上肥庄稼黄!要么你就吃饱喝足攒劲长,要么你干脆枯了我好把你翻进土里继续养育这块地。但是它偏偏不听好话,故意跟人作对。今天你感觉它比昨天绿了,明天打眼一看它又黄回来了。咋办?一直等下去,啥时候是个头。舍了它吧,大风大雨里长起来的不容易。”老父亲转过脸看着我,目光透露出询问和期待。我凝视着眼前的一畦土地,试探地答道“要不找个技术员给它把把脉吧……”老父亲嘿嘿笑了,“我的傻儿,农时给耽搁了不说,我这成本也裹不住啊!后来我想通了,一门心思盯着几颗要死不活的菜,把好菜也拖垮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拔了它去!你瞅瞅,拔光了它们产量反而提高了……话说回来,人活一世道理大概差不多吧,该认输的时候就认,多大个事呢?”
“我认输了啊,我没认吗?”我自言自语道。“你那叫举手投降。”父亲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我豁然开朗了。就像一首歌唱的,你向生活举起了白旗。孔乙己的长衫是衣服,更是枷锁,以为脱下便万事大吉?错了,要想办法穿回去!人赢的多了,就会丧失输的能力。是的,认输理当是闭环,它不意味着结束,反而意味着新的开始。一次惨败或许是一种幸运,它教会我们从中汲取教训,从而转身寻找新的机遇与可能。它诠释了即使身心俱疲,也要有勇气面对并相信自己有能力重新站起来,继续前进。有时候,懂得认输才是真正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