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台湾作家、文学评论家杨照的一些作品,但第一次见到他本人,是去年5月深圳书城一场名为“经典里的中国”的大讲堂活动。
那次大讲堂的主持人是在凤凰卫视突然停播的“铿锵三人行”中经常出现的香港专栏作家马家辉。间中戴着墨镜耍酷的他,现场穿针引线将气氛调动得非常活跃,但一年后已不大记得他说过什么,倒是记得有一位观众提问时杨照老师的回答和他对经典的解读。
一位小伙子提问~
“您作为一个写书的人,如何看待两岸三地的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
杨照老师接过话筒,徐徐谈起为李陵辩护进言触怒汉武帝被处宫刑的史官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中如何写汉武帝……
在分享自己看历史与于丹“古为今用”的历史解读法不同之处时(哈!杨照老师没有提到比较这事,读者自己的想法),他的话让人印象尤为深刻~
“读经典,正是因为经典不是为我们而写的,不是为我们这个时代而写的,但是因为透过时间的历史的偶然,它留下来,让我们可以看到,不一样的时代和不一样的生命情调。
我极度反对用现代的眼光去读经典,那意味着我们只是在经典里面去找我们想要的、对现代有意义的东西。其实,经典很大一部分的作用是在提醒我们,在不一样的情境、环境当中,有人用与我们今天不一样的方式来看待生命,看待事物。”
后来,在豆瓣广播里听杨照老师讲《史记》,讲汉武帝朝之前三千年间的王侯将相、学者、刺客、游侠、商人、酷吏……看专门排队让他签了名的那套《经典里的中国》,真的有了不一样的有趣视角。
杨照老师书中讲的孔子,就很好玩,完全不是我们平常以为端着的那个圣人。在《子见南子》中,南子在卫国是具有高争议性的一个美女,孔子到了卫国之后,南子就叫孔子去见她,孔子去了。学生子路就跟老师孔子翻脸了。南子是卫国最重要的幕后权力人,所以子路的意思是说,你宁可走后门,去拉裙带关系,为了要让卫国的国君用你吗?你有这么卑鄙吗?《论语》里面,孔子的反应是,“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用今天的语言来翻译的话,孔子就是在诅咒,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天打雷劈把我打死吧”。一个讲“礼”,却也会耍赖的老师。
另外一个《战国策》里的故事,读着有点象天方夜谭。有一个大臣,得罪了国君,国君气得不得了,找了一个刺客,要让刺客杀了这个大臣。刺客半夜跑到大臣家里面去,准备杀他。但是他去了吓了一跳,这个大臣穿好了朝服,坐在那里打盹。为什么?因为马上要上早朝了,所以他早早就起来,宁可在那里打盹,他不愿意匆忙。他这样看待他自己作为一个大臣的位置和职责。
这个刺客一看他是这样一个尽忠职守的人,下不了手。他不能杀了好人。但是他又不能背叛对国君的承诺,他怎么办?文中就只有四个字,“触槐而死”,旁边有一棵大槐树,他“砰”一下就撞上去,把自己撞死了。
现在的人一定会说,这故事一定是编出来的,哪有这种事?那个时代为什么会有这种人?至少唯一能够得到的唯一的结论就是,他们真的跟我们非常非常的不一样。在那个时代,活着没那么重要,有太多原则、信念、思想、信仰,都比让人单纯地活着要来得重要。
古时的经典,经过时间的淘洗之后,可能有各种不同的表达方式,但是它必然藏着如杨照老师所说“高贵人格的宝籍”。仅仅是从书中认识这些与我们有着很不一样生命情调的各种不同的人,就觉得生命太有意思了!
经常庆幸自己读书时,能遇到许多如杨照老师这样的摆渡人,在人生孤独的河流中,将我们送往一个又一个、不一样的彼岸。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他人的摆渡人,也许是一个偶然的照面,也许是无意识中的一句话。写的时候,想起多年前认识的一位朋友,就是当时将自己从黑暗拉往光明的一位摆渡人。现在,光是想象着下面的问题,就让自己觉得前路阳光灿烂,绿草如茵。
谁将是我的下一位摆渡人?
我又将会是谁的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