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故事 你没酒也能听

远方的朋友,你在他乡还好吗?

最近读大冰的《乖,摸摸头》,之前为了凑单顺便买的。一直因为众多书评称该书过于矫情而拒看。但最近有一好友建议我聊聊旅行中的故事,遂打算翻翻这本在书架积灰的书,看看是否能找到些灵感。果然,翻没几页,一些个熟悉的地名,回忆便强硬地如潮水涌来。

年轻时爱旅行,一穷二白也不妨碍一颗向往远方的心,还总较劲旅游和旅行之间的区别。有钱人出门飞来飞去,一个海边度假村待十天半个月都不嫌腻。我称之为旅游。没钱人自虐到起早贪黑风餐露宿搭车徒步穷尽所有,也要竭尽所能踏遍心之向往万水千山,我称之为旅行。当然,这样的划分不甚严谨,有钱人也有自虐穷游的,穷人也有享乐度假的。但无论如何,两者虽本质相同,但追求的思想境界却略有不同。我个人倾向后者,倒不是为了装逼,更不会风餐露宿搭车徒步那般极端,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出发,带不多的钱,不做任何计划,不看任何攻略,做个大致了解,带着茫然上路。我喜欢去路上搭志同道合的陌生旅伴,比起与熟悉的朋友结伴出游,少了些许迁就与忍让,多了几分随意自在。况且,你不知道会遇见谁,会带给你怎样的惊喜,这种未知带来的新鲜刺激,很是让我着迷。

大冰阅历丰富,遇见了那么多有意思的人,可以集结成好几本书。我去过的地方甚少,结识的人亦不多,且多平淡无奇,但拾捯拾捯,也足以凑够成一篇文章。往常我不爱写攻略或游记。征得几位朋友的同意后,觉得是时候把过往在旅途中遇到的一些人和事从记忆转化成文字。

年少轻狂曾梦想背包走天涯

看书中常常提起丽江,难免让我想起自己的第一次长途旅行。09年,二十出头的年纪,和所有刚出校园的迷途羔羊一样不知未来何去何从。与其说想找个地方寻找方向,倒不如坦诚是想找个世外桃源逃避现实,当年一部《一米阳光》把我迷得七荤八素,云南丽江成了心之向往。那时的丽江还不是艳遇之都,约炮圣地。

事先在网上找了家客栈做义工,管吃管住没工资那种,揣着几百块路费,没心没肺地出发了。为省钱,从四川宜宾出发,坐十几个小时但票价才几十块钱的绿皮火车到昆明,辗转从昆明再坐十几小时的大巴到丽江。那些票根我至今还保存着,纪念我人生的第一次独自旅行。

当年并未耳闻过大冰有小屋,或许路过过,也不曾有缘走进过。书中提到的38号酒吧倒光顾过好几回。在那儿,我度过过一个别具一格的生日,一帮天南地北的陌生人围着火塘为当日的寿星唱过歌,没准儿书中的阿明也是其中一个。我还爬上过38号院儿里的青瓦房顶数过星星晒过月亮,和刚认识的朋友喝酒聊天谈梦想。

09年 丽江 和唐康第一次相遇的咖啡屋

唐康是带我去38号的人。与唐康相识也颇有意思。彼时的我趁工作之余常在古城瞎晃发呆,常常去半山腰一间我已经忘了名字的咖啡屋呆坐。偶有前来搭讪的人,通常都俗气发问:“是来疗伤的吗?”唐康一上来则说:“看你一个人那么无聊,不如和我们一起玩耍吧”。

本就是云南人的唐康原在曲靖一所中学任老师,说是老师,看起来跟小孩子没两样,长不了我两岁的光景,个子不高还有点胖,有点土有点憨。光看外表,怎么都无法与流浪歌手联系在一起。可就是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却做着很酷的事情,义无反顾的辞掉稳定的工作,带上兄弟,带上女朋友,背上吉他,流浪丽江,卖唱为生,不求出人头地,但求在丽江这片弹丸之地能混得小有名气便心满意足。唐康喜欢唱崔健,吉他弹得行云流水,歌喉铿锵有力,一张口有让人惊艳的能力,一首《花房姑娘》是我记忆中听过最好听的翻唱,没有之一。

09年 丽江 辗转经年 戴菲的照片只剩一张

在唐康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叫戴菲的北京姑娘,一个对我影响颇深的姑娘。和她相见,已是她第二次来丽江,据说之前来逗留片刻便决定回北京。再来,已放弃优越的工作生活,扛着全身家当,一堆摄影器材,赴梦而来,颇有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戴同学瘦瘦高高,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束在脑后,T恤牛仔裤帆布鞋,标准中性摄影师风。行事稳重内敛,不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严肃,觉得有距离感却总想跟她套近乎,常常厚脸皮嚷着要给她当模特。一个姑娘家,在同龄人都忙着谈婚论嫁结婚生子的年纪,不惧世俗压力,敢于走出自己的舒适圈,追寻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追寻内心深处的梦想。何其勇敢,让我佩服不已。

当时觉得认识这群特立独行敢于追梦的人简直酷毙了,我辞掉义工工作,和他们厮混在一起。一行五六个人合租了个小院儿,我偶尔给戴菲当当模特,或者等夜幕降临跟着唐康去关门口当当托儿卖卖唱。大家一起吃一起住没事的时候一起聊天喝酒,搭配丽江特有的闲散节奏,生活好不惬意。

09年 丽江 戴菲镜头下醉得不省人事的我

可时间一长,心里难免迷茫,别人都因梦想而留在这里,而我却无所事事跟着他们混吃混喝虚度光阴,情绪彷徨低落。那时的戴菲是我心中勇敢的化身,自由的女神,在她的开导下,在丽江盘桓近一个月的我,选择离开丽江,带着所剩无几的盘缠独自北上,开始长达好几年的北漂生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和唐康断了联系,最后一次联络,是在北京收到他从丽江寄来的民谣CD,里面有六首他的原创作品,试听下来虽然都很棒,但不知道为何,却没有一首能像当年一首《花房姑娘》打动我心。多年过去,不知他是否已经在丽江混得小有名气,坚持住了自己的音乐梦想。还是早已在现实面前败下阵来,灰头土脸回到老家重操旧业,命运最终如何垂怜了他,不得而知。

10年 北京 收到唐康寄来的CD

戴菲却一直在和现实抗争,这些年一路看着她先后离开丽江,去重庆开摄影工作室,去阳朔开客栈,最近好似又在崇礼经营起咖啡馆…虽然丽江一别再没见过面,平时也鲜少交谈,我却从未停止对她的关注。她不知道当年若不是她一句话,我可能没有勇气去北漂,虽没在北京混出个所以然,但那几年的经历注定在我的人生长河里留下了举足轻重的意义。每每觉得在当下的现实生活中撑不下去,看到她从未停下追逐独立自由的步伐,云游四海的生活状态就觉得特别欣慰。毕竟,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看别人实现也是一种慰藉。

书中有一句话“别那么孤独,请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在过着你想要的生活。”戴菲于我而言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她不是书上、网络上、电视上那些励志的勇敢的但我并不认识的甲乙丙丁,她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出现在我生命里过的勇敢姑娘。

11年任性地辞职去了趟青藏,近半个月的旅程又收获一大票朋友。

虽然我鄙视在旅途中约炮、艳遇的行为,但内心却一直坚定,以自己的个性,我的Mr.right终将是在路上遇到的志趣相投的人。当我在西藏遇到严同学,更确信这一点。

在青旅集结路线相同的人结伴同行,严同学是其中之一。初见严同学,就觉得他满足一切我对Mr.right的要求,180的身高,斯文干净的外表,风趣睿智的内涵,善良开朗的个性。同是四川人,曾同在一个城市打拼,却在异国他乡相识。半月余的朝夕相处,一起经历很多故事,有英雄救美的惊险,有你暗恋的人正好也喜欢你的惊喜,还有没捅破窗户纸的纯粹美好。我们在博卡拉费瓦湖畔相互约定,旅行结束要私定终身,要携手去泰姬陵见证我们的浪漫。

11年 尼泊尔 已经无法取得严同学同意 只能放一张替我拍照的背影

可惜造化弄人,和严同学的故事还未正式开始,就结束在来不及道别的遗憾里。那些浪漫约定成了泡影,严同学最终没来北京找我,更没牵我的手去看泰姬陵,甚至没有给我一个解释就被“无情抛弃”。但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有趣,一年以后,独自去泰国疗严同学遗留的情伤时,却意外邂逅了现在的先生,两年后,是先生牵着我的手去了泰姬陵。感激命运垂怜,几经周折,终没让我想在路上遇到Mr.right的愿望扑空。

记得与严同学在博卡拉分别时,在车站同看到一对异国情侣难舍难分,痛苦不已。原因也是两个人在旅途中生了情愫,感情已然发生,可惜现实却无法回避。两个相恋的人,因为国籍不同、身份背景不同、接下来的人生轨迹等诸多不同,无论在旅途中如何爱得死去活来,旅行结束时,仍不得不面对抉择。一别,或许就是一辈子。让人唏嘘不已。

在此也想通过这个小故事提醒同样想在路上找Mr.right的姑娘们,旅途邂逅的爱情固然浪漫,但轻易别让自己在短暂的旅途中爱上谁,最大的问题是你们必须面对彼此可能来自不同城市的现实,长距离恋爱是否是最佳解决方案有待验证,但如果没有一方愿意妥协牺牲,这段感情注定无法善终。我和先生在泰国认识,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最后,是我不得不放弃在北京的一切,才成全一段感情。这是赌博,未必谁都能赢。

11年 博卡拉 与宾哥在费瓦胡上

如果说旅途邂逅浪漫的诱惑,年轻人可以尽情的放肆,那对中年人而言可能就得无奈克制了。

尼泊尔之行,六人相伴,只有我和严同学两个小年轻,宾哥和丢姐是其中两个“大人”。

宾哥在我心里有别于其它内地中年男人,不醉心功名利禄,自带一股怡然洒脱的气质。没有渐谢的头顶,没有孕妇般的大肚腩,小身材或许得益于沿海城市的宜人气候甚至有着不符年龄的好皮肤,小眼睛笑起来搭配酒窝,仿佛能让人一眼看出年轻时的娃娃脸。

如果人生需要智者指点迷津,宾哥符合这样的角色定义,话不多,一张嘴便不刻意不做作地透露出言简意赅低调睿智的人生真理,让人醍醐灌顶间却没有让人生厌的教条感。风趣幽默亲切感十足,很是让人愿意攀谈。

在刚到达加德满都的晚上,和同伴们去喝酒,酒兴正酣之际,大家玩起真心话大冒险,记得我对宾哥的发问是:“一个中年大叔常在旅途,艳遇过吗?”

“当然有过。”一点都不意外的答案。

12年 北京 与宾哥重聚

宾哥坦诚在某一段旅程中短暂地爱过一个年轻姑娘,虽然美好浪漫,但理智至上的宾哥懂得克制悬崖勒马,没让自己深陷下去,及时平衡了感情与责任的关系。作为曾经的圣母婊,对于这样的故事应该厌恶才是,但不知为何从宾哥嘴里讲出来,竟没有一丝反感。言语间没有半点炫耀的成分,反而多了几分忏悔的意思。想来,一向严谨低调的男人若不是在酒精与游戏的助兴下断然是不会轻易自揭伤疤透露心底秘密。

自家先生也曾跟我闲聊过,假如他不幸出轨,定会想方设法不让我知道,尽可能保全家庭。当时我对这样的理论简直愤怒到极致,男人怎可自私到如此令人发指?可写到这里却突然释然,这大概是所有男人的心声吧,无论多么正派的男人,无论如何管住了自己的身体,人生那么长,难免也会有管不住心的时候。若不小心开了会儿小差,及时止损,把伤害降到最低,何尝不是一个男人最后的担当。

这些年和宾哥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联系,通过几次电话,偶尔在微信上问候几句,性情中人的宾哥在尼泊尔分别一年后,言出必行地到北京看过我。同是中年男人,有些玩儿命工作抱怨生活没有自我,有些沉沦在中年危机一蹶不振,宾哥却能一直保持工作、辞职、旅行的循环模式生活,能在责任与自我中切换自由游刃有余,比起世俗的成功定义,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人生赢家。

11年 尼泊尔 笑脸如花的丢姐

当我向丢姐询问是否可以写她时,她回答说:“我那么平淡无奇,别浪费你宝贵的篇幅。”但我仍坚持想写一写。

旅途中结伴,一行人当中有人会喜欢你,相对的,也可能有人并不那么待见你,平淡相处,顶多算一个同行了一小段旅程一起分摊过路费的点头之交。

直觉,我一度认为丢姐就是那个一群人当中不怎么待见我的人。或许是因为本身性格高冷不易亲近,或许是年龄差距鲜少有共同话题,又或许本就因为我肤浅张扬的个性招人嫌。总之,整个行程我都不太敢主动和丢姐交谈,人家已经不喜欢你了,言多必失,不能更招人烦。所以一行人中和她最有距离感。

好在旅行结束后,未再谋面,但彼此时时在网络上互动,反而显得比在旅途中关系来得要熟络。

丢姐娇小可爱,小小的个子增添了几分孩子气,光外表简直无法相信她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母亲。逆生长程度正好和宾哥有一拼。当时还有另外一个姐姐也为人妇为人母,两人更显亲近,言语中得知,两个姐姐在家贤妻良母相夫教子,都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外出放风,更何况是撇下家庭丈夫孩子独自外出,欣喜程度溢于言表。

相较之下,我甚至有些得意,对,就是那种年纪轻轻自由洒脱的小姑娘对已婚妇女莫名的优越感,还不禁感叹“围城里的女人真惨”,看我们多自由。

小姑娘们就是这么自相矛盾,一边唾弃已婚妇女的悲惨生活,一边又耐不住孤独想要有人爱,被人娶。

11年 博卡拉 丢姐与宾哥

尼泊尔一别,两年后我就迅速进入婚姻,怀孕生子。失去引以为傲的自由,渐渐懂得了丢姐她们当时在旅途中的心情。也渐渐开始在锅碗瓢盆间哀叹“围城里的女人真惨”!同样一句话,不同于那时的轻蔑,而是无尽的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叹。假如这个时候才与她们相识,就会有很多共同话题而不那么招人烦吧。

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旅行快结束,严同学向我透露,除了我和他之外,宾哥和丢姐一定也有多于普通搭伴的感情。或是因为当时我的心思都在严同学身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其他人的微妙变化。听完的当下莫名觉得惋惜,两个“大人”在远离家庭的旅途上互生情愫,却无法像我们两个小年轻用各种方式明示暗示的表明心迹。出于“大人”的规则责任,他们只能克制住自己的情感,把一件未曾言明的秘密深藏于心,无奈地等待旅途结束,各自回到正轨,待时间平复一切不该起的小涟漪。

姑且当这件事是真的,估计丢姐的心情未必像我当时臆想的那样。“老娘好不容易摆脱烦人的孩子恼人的老公得到片刻清净,谁有功夫跟你谈情说爱,就算真有那么一点点心生好感又怎样,哪像小年轻那么轻浮幼稚,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恰到好处的适可而止,才能把美好留于心间,以调剂未来漫长而平庸岁月。”我想,这才更接近当时丢姐的心情吧。

12年 曼谷 与糊糊姐第一次相遇

12年春节去泰国疗伤,出发前就决定此行孑然一身绝不再在路上搭伴。命运却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在飞机落地那刻,命运又给我安排了一个改变我命运的女生。

为省钱,坐廉价航空凌晨抵达曼谷,在素万那普机场地下二层找了个角落等天亮,待我刚安顿下来,远远走来一位怯生生的姑娘:“嘿,你是一个人出来吗?好巧,我也是。”

一来二去,糊糊姐表明了自己想与我结伴同行的目的。出门前就决定绝不搭伴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并且还为她改变了原本的计划,本来打算从南往北走的我因为她时间有限而决定先陪她去清迈。

糊糊姐是湖南人,第一次出国,不敢独自出行。男朋友是军人,无法陪她出境。无奈只好在出国前事先在网上约好了旅伴。在机场见到她旅伴的第一眼,就放弃要和她们同行的念头,转而投奔老早在飞机上就已经注意到的我。后来我曾问她:“为什么机场茫茫人群选择了我?”她回答我说:“眼缘吧,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这个回答颇让我自豪好一阵。

其实当时的我除了买了往返机票,计划了大致路线,其他事情一概没有准备,出了机场去哪里,上哪坐地铁,火车站在哪,怎么去清迈,到了清迈住哪,一概不知。分不清方向,算不清帐,甚至连英语都差得一踏糊涂。让糊糊姐一路捶胸顿足后悔道:“自以为找到一个经验丰富靠谱省事的好搭档,谁知道摊上个'大迷糊'。更常常语重心长地问我:“小花妹妹啊,你这么蠢,是哪里来的勇气敢独自出门啊?”看她又懊恼又必须面对现实得靠自己做智慧担当的样子就忍俊不禁。难道不应该谢我吗?遇到我,逼着她独立,更快学会了如何在国外生存。哈哈哈哈哈哈。

12年 北京 与糊糊姐再聚

两个姑娘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清迈,提前做过一些攻略的糊糊姐,把我领去了当时在清迈唯一家中文旅行社--【汉清迈中文旅行社】(顺便打个友情广告)。幽默睿智的台湾老板在我要离开清迈前一晚,聚集他店里的中国客人共进晚餐。席间,我认识了现在的先生…

我是个相信宿命的人,人的一生会遇见什么人,做什么样的选择,得到怎么的结局,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没去丽江就不会去北京,没去北京就不会去西藏,就不会认识严同学,就不会去泰国,就不会在机场认识糊糊姐,就不会认识旅行社老板五百大,就不会认识我的先生。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不知现在的我在哪个小角落黯然神伤…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12年 北京 与尊哥第一次重聚

又为了省钱(我是有多穷),离开清迈去普吉的交通工具选了费时近二十个小时的大巴车。从清迈去普吉要先到曼谷中转停留12个小时,晚上六点从清迈出发,次日凌晨五点到曼谷,李尊大哥就是我在大巴上认识的。

刚上大巴,放眼望去,一水儿的西方面孔,虽用不着和他们交流,但整个气氛仍让人略感心悸。临开车前,终于上来一个亚洲面孔,其实我旁边就有空位,但尊哥却找了离我不远的位置坐下,或许大家都搞不清对方是哪国人,彼此都没说话。中途休息上厕所的功夫,尊哥小心翼翼地过来搭讪:“是中国人吗?”至此,两人打破沉默,坐到一起欢快地聊起来以打发冗长无聊的时间。

尊哥从老挝过来,经清迈到曼谷然后回国,长居南宁。听他讲那些路上的故事竟然乐此不疲听了一夜。凌晨五点到了曼谷,因为都需要中转停留,两人一致决定一起到考山路找酒店,由于是凌晨,大多酒店都没空房,要不然就是太贵,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合适的酒店,竟然只剩一间大床房。

也不知当时哪里来的胆子,也可能是一夜颠簸一夜未睡已经累到没有思考能力,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睡觉的地方,一句废话也没有,就跟这个只聊了一晚上的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共睡一床。气氛有点尴尬,但两个人心照不宣,丢下背包就背对背呼呼睡去,中间留了大大一个空隙。

12年 北京 与尊哥第二次重聚

等我醒过来发现尊哥已经不在房间,才后知后觉吓了一大跳,卧槽不会遇到坏人了吧?卧槽钱包呢?护照呢?贞操呢?心肝脾肺肾呢?检查一圈还好都在,尊哥的背包也在,可能外出吃东西去了。这时才放下心来,对尊哥产生了莫名的敬畏感,庆幸自己遇到个好人,正人君子,倘若换个稍微心怀不轨的,面对如此傻蠢的姑娘,钱包和贞操总得少一样吧。

待我起来洗漱收拾出门溜达一圈后仍没等到尊哥回来,来不及当面跟他道谢,留下我该A的房资,在门后贴了张纸条,感谢他不杀不抢不奸之恩,并留下自己的QQ号,愿有缘国内见。自己启程去了普吉。

户外范儿十足的尊哥先后两次来北京找我,一次爬金山岭,一次爬箭扣,友谊也逐渐加深。甚至各自出发印度,也能默契地在混乱不堪的瓦拉纳西相见。平常也在各自的城市默默较量,旅行,探险,运动,跑马拉松,一样没闲着。

我家先生曾开玩笑说我很容易被这种类型的中年大叔吸引,担心我被拐。诚然,我喜欢阅历丰富的大叔,但仅限于敬佩之情。年轻时放荡不羁爱自由也就算了,可人到中年还这样不顾世俗眼光活得自在洒脱随心所欲,不是谁都接受得了。尊哥的妻子就没能受得了,早早选择离婚。尊哥曾轻描淡笑解释道:“既然志趣无法相投,不如放过彼此还大家自由。”我常打趣老光棍儿何不再找一个,老头总是打哈哈应付了事从不正面回答。我心里知道答案,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哪个姑娘会选择一个没钱没权空有一身经历的平凡老大叔呢。换作是我,也不一定会。光看浪子潇洒自在了,心里的无奈苦楚又有谁懂。

15年 亚丁 撒欢儿的曜宁

15年年中,意外流产的悲痛,加上和先生为琐碎生活吵得不可开交的双重折磨下,心力交瘁。先生怜悯,终于肯了我十天假期,可以不带孩子想去哪里去哪里。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独自旅行过的我像是被困囚笼的鸟,迫不及待想要飞向辽阔的天空。正值初夏,打算回四川找地方休息避暑,激动如我连娘家都没回,直接马不停蹄奔向向往已久的稻城亚丁。

先生给了足够的盘缠,但结婚也没能改掉爱省钱的好习惯,能住青旅绝不住酒店,能做大巴就绝不坐飞机。天知道从成都颠簸到稻城有多辛苦。因为路途险峻,三十几个小时车程还得分两天坐。从成都到康定的车程尚且能勉强捱过。第二天从康定到稻城的车程简直让我生不如死。

车天不亮就出发,五点就起床赶车,一边找到靠窗的位置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补觉,一边开始猜想一会儿身旁空位的主人会是什么模样。不大一会儿就来了个操着川普的小哥,小哥攀枝花人叫曜宁,94年在校大二学生,小哥一坐下来就开始自来熟地聊起来,困得不行的我礼貌性附和。谁知小哥简直是个话痨,完全停不下来,弄得我睡意全无。也罢,好久都没显摆自己那些少得可怜的经历了,且让姐姐好好陪你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小哥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16年 西藏 曜宁

庆幸自己迅速和曜宁熟络起来。因为车一开进泸定,我就开始出现剧烈的高反。曾去过两次青藏高原从未感高反身体倍儿棒的我,完全不知道这来势汹汹生不如死的头痛是怎么回事,单纯的以为只是盘山公路引发的晕车反应,睡一睡就没事了。时间慢慢推进,头痛欲裂有增无减,严重时甚至要紧牙关攥紧拳头全身抽搐。先前好好的姐姐突然脸色煞白神智不清的模样吓坏了坐在旁边的曜宁,别说他了,连我自己都一度觉得可能要死在去稻城的路上。

渐渐意识到自己不是单纯的晕车反应,可惜因为是临时起意去稻城,没有提前备足厚衣与药物,车内几乎都是藏族人,语言不通求助无门,车外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曜宁束手无策,只能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尽可能让我感觉舒适,把外套借我,把肩膀借我。我也只能不吃不喝努力让自己睡着来减轻痛苦。显然一个肉肉的肩膀比坚硬的玻璃窗来得舒服,我也就恬不知耻地靠着睡了。迷迷糊糊间,隐约能感觉到曜宁一动不动,远远就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这般紧张,我在猜想,对于眼前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小伙子,这会不会是第一个靠在她肩头的姑娘。哦不,是妇女。

千辛万苦到达稻城,原本已经和其他伙伴有约的曜宁放心不下我这个高反病人,一下车立即扶着我找最近的药房买药,执意陪我去我定的青旅住,好有个照应。感动得我默默哽咽。我坚信,不是所有人突如其来地对你好,都一定是有所企图,不能因为世间险恶已经习惯对陌生人心怀芥蒂,就拒绝相信世上仍有那么一部份人就是发自内心的单纯善良。曜宁算一个。

15年 亚丁 小伙伴大合影

和我们前后脚到达稻城的还有曜宁在康定认识的小伙伴,一对小情侣,一个来自湖北的胖警官。全是九零后。往常每次出去,即使不是同行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但一定也不是最大的。好久不出来混,这倒好,白云苍狗,世界已然被九零后接管,自己俨然成了老人。虽然有点难为情,但以当时的身体状况,也没有比与他们同行更好的选择。

弟弟妹妹们对我这个老病人照顾有加,尤其是这对小情侣,谢同学备的药几乎是被我吃完的,陈姑娘带的厚衣服厚围巾也都是穿在我身上的。

此行最惊险的一天,需要徒步八小时,全程三十多公里,攀爬海拔四千多米,只为看一眼五色海和牛奶海。正值亚丁雨季,前一晚的雨水让山路泥泞坎坷,每下一脚都非常困难,风景虽美,行进却非常缓慢。曜宁一路着在我左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看我掉下脚边悬崖,小两口也放缓速度一路走走停停地等着我。下撤时更是遭遇暴雨冰雹连环攻击。天气恶劣、路途险峻、头痛欲裂,几度让我濒临崩溃边缘,为了不给小伙伴制造更大的麻烦,只能凭着仅存的意志力硬着头皮一声不吭咬牙憋气往山下赶。

15年 亚丁 在雪山下凹造型的谢同学、陈姑娘

有个细节让我印象颇为深刻,看着在状态越来越差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我,比我矮半头的陈姑娘几乎是惦着脚拉过我的手,捧起来放在嘴边替我揉搓哈气,暖意瞬间席卷全身。回到青旅后,陈姑娘甚至把箱子里仅剩的一件干净棉衣让我换上。感动不已,何德何能让别人对自己这般好。

同样都是女生,差距却如此大,远不如一个九零后小妹妹来得体贴细腻。反观自己从第一次独自出门旅行起,有没有主动帮助过别人不敢讲,但一定是个缺心眼不停给别人制造麻烦。多次旅行,不知受过多少人恩惠,想来也是挺惭愧的。

旅途结束回上海才得知自己在稻城莫名其妙的高原反应是有原因的。出发前两个礼拜经历的流产手术未清理干净,身体有组织残余,换言之,当时的状态相当于一个孕妇置身于高海拔之上,身体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承蒙几位九零后弟弟妹妹一路的照应,才不至于命丧亚丁。对此感激不尽。

几天前在自己朋友圈里刷到一条前同事发的圈儿,大意是“朋友虽多却没卵用,没有一个能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真正站出来出手相助。”看似在揭穿一个残酷的现实,实则透着浓浓的狭隘之气。分明是自己贪婪无餍,却自然而然转嫁成是他人冷眼旁观?

什么时候开始,朋友之间的定义已经如此势利。不帮你忙,不借你钱,不时时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地为你着想,就已然不配当你的朋友?尚且不论雪中送炭两肋插刀是不是作为朋友的硬性标配,好歹也得是我心甘情愿,而非你的理所当然。

于我而言,朋友毋需这般沉重。在没结婚以前,自诩自己是个喜欢制造故事,喜欢广交朋友的女同学。天南地北牛鬼蛇神,哪有那么多世故考量,相见投缘,三句投机,干了这碗酒,便可成朋友。只可惜,离开北京后,就再没这种机会,认识的朋友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致所有在路上遇见的朋友

我有个发小,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几乎没出过远门,连上大学都没出过省。经常略带羡慕的问:“胆子真大,敢一个人出门,就不怕遇见坏人吗?”怕啊,可我更愿意相信“怕处有鬼”,越怕遇见什么就越容易什么。不可置否坏人有一定比例的存在,但我愿意相信始终是好人局多。至少在我生命中遇到每一个,都是好人。我甚至认为,比起现实生活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恶劣环境,没有利益相关的旅途显得单纯得多。在旅途中结下的友情也坚于其他渠道促成的友情。

人生很长,有的地方去过一次可能再也不会抵达,有的人一转身可能再也无法相遇。那些愿意在旅途中与你结伴同行一段的人,除了回忆,不能给予你更多,更无法在日常生活中与你肝胆相照、比肩同行。但你必须承认,那些共同制造的回味无穷的经历,谁说不是一种收获呢?

没有谁是偶然走进你生命的,世界那么大,你们的遇见,自有深意。

感谢在我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人,无论身在何方,愿你们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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