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去银行办一个考试的转账。
保安叔叔很热情地拿表出来给我填,偷偷问他忘带身份证没事吧,他偷偷地告诉我没事,之前也有人忘带但没关系。
于是开始漫长的等待,这个破旧的中国银行隐在学校绿荫遍布的角落,只开了两个孤零零的窗口,两个工作人员坐在玻璃窗后表情动作一致。
一个年长,一个年轻。
我暗暗祈祷,希望能排到那个年轻的小姐姐那去。
事与愿违,还是得去那位大姐跟前,说清来意,还未坐稳,对面的大姐仿佛听了这一整天来最好笑的笑话:“你没带身份证!那怎么能转账呢!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我一脸呆滞地盯着面前扭动的嘴,心里想着:那,你把东西还给我啊,我回去拿好了啊。
她丝毫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将这句话颠来倒去地反复咀嚼,似乎要看到我满脸羞愧,憋红了脸逃才满意。
一天的好心情,就腐烂在这个一号窗口后零星的文件里了。
这并不是生活中的个例,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成年人交锋时的场景。
面对这些成年人,我所积攒的所有机灵的表现都会化为呆滞。
本来很轻松容易就能解决的事情,对方总会让你产生一种“我怎么会如此之蠢”的自知之明。
我所谓的成年人是谁?
想起上次参加留学活动,搭乘一位不认识的老师的顺风车,我小心翼翼问的一句:“为什么不去主动认识学校里的女老师呢?”
他说:“因为感觉那些女人,额,女孩都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太狠了。感觉她们其实还很年轻,但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去承受了。”
我所谓的成年人,大概就是这样的,被生活的重担压到对生活失去全部的爱,也许她们对生活的爱会表现在对特定的人群上,但绝不是对待工作,对待陌生人。
一度怀疑自己有“成年人恐惧症”,每次和下热干面的大妈,超市的理货大叔,卖水果的阿姨等等等等,数不清的牵绊时,我总会感叹一句:“我怎么这么笨拙啊!”
也还好平常和这个群体接触得实在少也就安心做一只鸵鸟了。
(二)
公交车快到站了,我慢悠悠地走到后门,司机明显等不及,在我尚未完全暴露在后门摄像头处时,它已经开动了,公交车默默地向前行了几秒。
我感觉到全车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我身上。
时钟在此时停摆,整个车厢陷入难以言喻的沉默,发动机的噪音就此消失,阳光打着树叶映在橘黄色的爱心座椅上,乘客的呼吸并成河流,一辆车紧挨着另一辆车,高楼复制重生,城市农田相连而生。
只好将头扭向驾驶处,抬头大声吼道:“师傅,麻烦开一下门!”
细小尖细的声音穿过神色各异的十几排座椅。
被时间切断的细小碎片混杂在黑洞里重组,聚集在我身上的目光回到无意义的焦点,寂静中重新响起的呼吸颇像病人的呻吟。
后门忽的一声大开,像是在大舒一口气。
我赶紧逃一般地下车,一路逃到目的地。
(三)
世界本就很奇怪。
它按照自身的规则运行着,却从不明说。
它被不同年龄段的人拉扯着,却从不握手言和。
我看到的天空都是棱角分明的线条,我脚尖所点入的土地未曾因我的战战兢兢而丝毫动摇。
我避开让人心生畏惧的群体,却又难以避免地与他们打交道。
尚未开化,就要迈向社会了吗?
昏暗逼人的人生就伫立在你所在的空间,混乱的惊惧感仿若梦幻。
这片森林,你总是要独自穿越的。
和成年人的次次交锋,我都不想赢。但我愿意去做一个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