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聊斋:葡萄树下听鬼话

相传在七夕那天,如果在葡萄架下听见了牛郎织女的情话,就是“得了巧”,许下心愿的话,夫妻就会和和睦睦,情侣会甜蜜恩爱。对于单身者来说,若是在七夕那天听到了情话,便能在当年七月脱单。
老墙上的葡萄藤

于娜是个不折不扣的单身狗,今年都三十了,一次恋爱没谈过。读书的时候,父母老师管得严,严禁早恋,那个时候跟男生传个纸条都觉得是一种罪恶。

到了大学,高中的思维惯性一下子持续了四年,忙着考研,忙着参加各种社团,也有几个男生追过,不过都被于娜给赶跑了,在她眼里,那些都是歪瓜裂枣,配她,还远远不够。

好不容易考上了研究生,又被导师说服了考博,整天忙于各种课题和论文,别说谈恋爱了,连跟男生说话的机会都很少。

博士毕业后,直接进了某医药集团,负责公司重点项目的技术攻关,这一攻就是两年。

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她都成功的,但是感情上却是一片空白。博士毕业后父母一直催她相亲谈恋爱,后来她烦了,干脆狠狠顶了父母一顿。

“大学以前我听你们的,不谈恋爱好好学习,大学以后我也听你们的,不着急,只要自己够优秀,后面有的是好男人。现在好男人都被人抢光了,你们又来催我,有本事你们给我抢一个回来?”

那天,她把十几年来积攒的怨气一口气发了出来,父母直接蒙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给她提过相亲的事。

有话说,人分三种性别,男人,女人,女博士。此话虽然带着调侃,却很有道理。于娜以前对这话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现在她自己都信了,因为他看上了公司的一个姓李的经理,那人居然不理她,后来她托同事帮忙问他,愿不愿意跟她约会,结果人家说,她学历太高,我怕以后吵架吵不过她。

不过,后来她在同事和朋友的帮助下,已经跟那位经理成功约会两次了,看了一场电影,听了一场音乐会,目前看,应该有戏,就差最后那层窗户纸了。

不管于娜在其他地方多厉害,但是这谈恋爱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不紧张都是假的,三十岁了,大龄恋爱,她怕失败。最近各种患得患失,心神不宁。

这天,她独自坐在窗前,想起了小时候奶奶讲的故事,说是在七夕那天能在葡萄树下听到牛郎织女的情话,就能跟自己的情郎白头偕老。

于娜拿出手机,打开日记,下个星期就是七夕,那天刚好是个周末,奶奶家在乡下,家里刚好有个葡萄架,开车两个多小时就能到。

“反正他也在出差,下周肯定回不来,我自己回去许个愿,说不定真能听到女郎织女的情话,得了巧呢。”

堂堂一个女博士,事到临头有些急病乱投医了,这要是传出去,非得被人笑掉大牙不可。当然,这事只是于娜自己心里想的,跟谁都没说。

七夕头一天,于娜早早便收拾下班,开车直接从公司出发,一路往乡下开去。毕业后她都两年没回奶奶家了,为了项目攻关,她放弃了所有的假期,连中秋和春节都没跟家人一起吃过饭。没办法,谁让她是项目负责人呢?好在项目已经接近尾声,所研发的新品马上就能投入生产,所以她才有心思关注自己的终身大事。

出了绕城高速便开始走国道,下了国道还有五十多里的下道要走。这条路于娜走过多少回了,这次走感觉格外亲切,傍晚的余晖照在田野里,满眼金黄,煞是好看。可能是因为谈恋爱了吧,于娜的心里尽是美好。

于是,她故意放慢了车速,反正离奶奶家不远了,她沿着路边一边开车,一边欣赏着沿途的秋景,心里想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了一片葡萄林,就在路边不远处,那满架的葡萄有绿有紫,滴溜溜煞是好看。

“这一大片葡萄架,比奶奶家的壮观多了,在这里听情话,应该效果会更好吧?”

于娜一边想着,一边把车停在了路边。她看着太阳刚刚落山,于是就从后备箱提了一瓶饮料,两包零食,徒步往葡萄架下走去。

来到地方才发现,这里远比她看到的要大很多,后面连着一片树林,树林里隐隐约约还有几个坟头,好像有两个还是新坟。

于娜对坟头墓地什么的一点也不在意,小时候经常跟奶奶去菜地,那块菜地的边上就是一片坟场,于娜经常一个人进去抓蝴蝶,编花帽,坟头对她来说,无非是高出地面的一堆土而已。

于娜找了一片葡萄最繁茂的地方,摘了几片葡萄叶当成坐垫,坐在地上,一边吃零食,一边静静地等着。她把手机放到了车上没带过来,因为她是来许愿的,她觉得一切电子产品都是对神灵的亵渎。

葡萄林

坐在葡萄架下发呆想心事,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不知不觉天已大黑,透过葡萄架能看到天上一轮弯月,像是织女的眼睛,正在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一切。

于娜听着葡萄林里的虫鸣,想着跟自己情郎约会的场景,竟然呵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如果他知道了我来这里讨巧许愿,肯定会笑死我吧!”于娜自言自语道。

突然,她听到葡萄林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没了。

“应该是这家的主人来看葡萄了吧?”于娜想道:“也有可能是小情侣趁着天黑来约会。”

但无论是那种,她都不想被人发现,主要是不想太尴尬。于娜秉心静气地坐着,估摸着时间应该八点多了,树林里除了虫鸣,便是微风吹打葡萄叶的声音。

等了一个多小时,别说情话了,连个鬼话都没听到,看来传说就是传说,当成童话还行,只有她这样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女人才会信吧?

于娜默默地笑了笑自己,但还是对着天上的弯月许了愿,她希望跟自己的情郎早点确定关系,早点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许完愿后,她正准备起身离去,突然听到不远处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从树林的方向传来的。

于娜好奇心起,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一直到能听清说话的声音才小心地停了下来。她蹲在一株葡萄树下,支着耳朵努力听着。

于娜本来以为是两个小情侣在约会,仔细一听才发现是两个女子在说悄悄话。

“中元节还没到,你怎么出来了?”

“今天是我周年啊,这片葡萄林是我跟老公一起种下的,我回来看看长成什么样了。”

“哎——还是你好啊,死了还有个念想,哪儿像我,刚入土老公就领回家一个女人,要不是我姑娘今天生日,我都懒得回来。”

听到这里,于娜心里一个激灵,中元节、周年、死了、入土,她这分明是遇到鬼了呀。但毕竟是个女博士,又是公司项目负责人,定力还是有的。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她还是保持了镇定。而且两人,不对,两鬼的对话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想继续听下去。

“怎么样?那个后妈对你姑娘好吗?”

“好什么呀,天天冷嘲热讽地,就差动手打人了,过生日连个蛋糕都没有,我刚才去的时候,姑娘正蹲在门口哭呢。”

“她爹不管?”

“她爹?那个没良心的,就知道疼新媳妇了,根本不把我姑娘当回事。我刚才已经现身警告过他们两个了,再敢对我姑娘不好,我就把他们拉过来陪我。”

“那就好,姑娘是自己的心头肉,换做是我也会那么做的。我刚才也是见我男人了,我生前也没给他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劝他再娶一个他就是不肯。”

“别着急,你这才死了不到半年,你家那口子还伤着心呢,过一阵子就好了,慢慢来。”

“你说咱俩那天要是不加班,是不是就不会死?”

“肯定的呀,刚好加班的时候失火,我们还傻乎乎地冲进库房救人,结果人倒是救出来了,我俩却搭进去了。”

“救了两个实习的大学生,我俩也算值了。赶紧回去吧,我只请了两个时辰的假,回去晚了领导们要生气了。”

“我也是只请了两个时辰,你的领导是白无常,对你还好,我那个黑无常,一天到晚黑着个脸,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哈哈,黑无常肯定要黑着个脸了,要不怎么能叫黑无常呢?”

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地一点都听不到了。于娜确定两个鬼已经走远,这才发现她贴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浸透了。

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长长地吐了口气,也顾不得拿吃剩的零食和饮料,一口气跑到停车的路边,打来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这趟回来,没想到情话没听到,反而听了一场鬼话,听着意思,两个人都是因为工厂失火,为了救人才死的。

缓了一阵,于娜开车回到奶奶家,进家才发现已经晚上十点过了。看了看院子里的葡萄树,于娜笑了笑,没有坐在底下听情话,而是进屋陪奶奶说起了话。

跟奶奶聊完她才知道,半年前村里的棉纺厂失火,整个厂子全毁了。那么大的火,全村只死了两个女人,都是年轻的媳妇,为了救两个外地的大学生死的,厂里给每个人赔了几十万,村里还给她们家人分别拿了几万补贴。

当天晚上,于娜坐在奶奶的葡萄架下面想了很多,两个女鬼的对话一直在脑子里回想,她想通了,幸福就是要互相珍惜,互相拥抱,只有这样才能相伴到老。

想通了此节,她跟自己的情郎拨通了电话,告诉他她想他,他们两个正式开始吧。电话那头说,好,等我回来。

葡萄架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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