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穿衣镜

有肚子这件事,对一个女生来说,是很要命的。有肚子,比没胸,没屁股,皮肤黑等等更加糟糕。

前凸后翘还有另一种形态,是肚子突出,肥臀后撅,腰线消失。这样,我总要自己怪罪自己了。

我大约有一个很小的胃,或是胃里的各种酶类不发达,吃一点就有要溢出的感觉,如果进食时又喝水,我都能感受到那些奄奄一息的酶类呼救的声音,胃马上胀成气球样。

小肠呢,九转千回,纤毛繁茂,仿佛非洲饥民,贪婪地吮吸着每一分毫营养。喝水都会胖,这句话我是相信的。

刨开小学六年,还有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我的主要姿势,就是坐着埋头苦干,除了去食堂和回寝室。我是真的这样坐了很多年,以至于生理脊柱弯曲都要被我改了方向。我认为,这也是不能忽视的一点。

“我有大头,下雨不愁。”多年来买不到合适帽子的忧愁有谁来解?再想到母亲生产时的难熬,我的愧疚又要增长一分。大头还配上大方圆脸,怎么看,都少了分秀气。

肢体本身就是一种语言,我对自己这样刻薄,也常常观察别人。我分阶段地把重点放在不同的部位,有时是看腿直不直,肩膀平不平,有时看腰够不够挺。然后,我总是能从他人身上明白一个道理,人非完人,重要的是,即使如此,大家也都好好地活着,照例出门,照例谋生计,照例约会。

用这样的方法,我让我紧绷的神经松弛了许多,不再刻意去调整姿势,等车的时候也看车窗里的自己,可是已经能慢慢接纳自己。而且,当自我意识不断强化的时候,我觉得连走路也变成很享受的事,肩,腰,双臂和双腿,大家配合越发默契。

之所以常常有这许多恼人的想法,大概要归于我那扇大大的穿衣镜。

在我大学以前,镜子这个东西,于我很不讨喜。我羞于在镜子里打量自己,若旁边有人,更是难为情。去商场试衣服,就躲在试衣间里自己看看;去公共场所上厕所,总是低着头,洗手擦手就仓皇而走。那些在公共厕所人群流动的地方,还能旁若无人添粉捎发的,和那些试着衣服在穿衣镜前大方展示自己的人,到底何方神圣?!

最多,在人旁我鼓起勇气,崩得全身起了汗,往镜子里瞅了一眼,大约也只是去镜子里窥视别人去了。

可如今,我有了自己的穿衣镜,怕是要把之前那些岁月欠了自己的一并讨要回来。我当然应该好好看看自己,从头到脚,不然,怎可把那缺了气量的自己再找回来?

当我可以清晰看见自己的时候,我觉得很幸福。五官和头身的比例,腰身长短,肋骨和胸廓的形状,腿部的线条,纵使不完美,又怎样了呢?所有的一切都是生命的记号,承载父母,秉承天地。像胎记的德语单词Muttermal ,字面意思是母亲的记号,单是这个解释已经让我泪流满面了。

我相信,我是你给这个世界的礼物,所以越来越珍惜自己。

我看到你眼里有不一样的光,如此才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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