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没当妈、以及当妈最初的那几年，每当我听到关于小孩入学之后上补习班的种种情形，简直要被吓坏了：每个周末都要补习、无论春夏秋冬，那是个啥概念？

终于，笑儒上小学了。

入学后，我尽量把给他报补习班的时间向后拖，直到不能再拖，直到有不止一个“过来人”对我说：必须报班了，再晚就耽误孩子的初中择校了！

到底是躲不过，笑儒也成为无数在课余时间穿梭于各种补习班的小孩中的一个，而我，成了陪读家长中的一员。

之前，亲戚中有位陪读妈妈，每周末陪女儿上英语课，从小学到初中，风雨无阻，母女俩从没缺过课。我心里对这位妈妈佩服极了，心想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怎么可以完全无视那些春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或是秋高气爽、金风飒飒的周末，而一心只专注于陪孩子上课？

直到我自己做了陪读妈妈，才发现：原来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因为担心孩子的成绩，更因为害怕耽误了孩子——那么多小孩都在上补习班，不上怎么办？那么多成绩优异的小孩……的爸妈仍在努力，我不加劲怎么办？

渐渐的，周末陪读成了习惯。当所有的行为出自于一种惯性，原来我也可以无视那些春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或是秋高气爽、金风飒飒的周末。

二

我做陪读妈妈，假如评分的话，只能勉强算合格。

出勤率很高，几乎全勤。

老师在课堂上要求陪读家长记录的内容，我也都能记下来。

但是，我会在课堂上偷看手机或者与课程无关的书，老师讲课的内容，我只关注感兴趣的，所以常常一心二用。

我见识过优秀的陪读家长，人家上课那专注度，人家抄的那笔记，都令我汗颜。

我还听说过这样一对陪读家长——儿子上补习班，爹妈同时陪读并且都认真做笔记，回家以后仨人对笔记！

功夫不负这样的陪读有心人，他们的儿子在本市最好的中学读书。

陪读能陪到这种境界，我只能奉上俩字儿：服气！

这两年在我给笑儒陪读的过程中，接触了一些家长，大家来自各行各业、不同家庭，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

在陪读这件事上，妈妈占了绝对的大多数，其次是爸爸，偶尔会有陪读的爷爷和奶奶。

我认识一位妈妈，她儿子小学四五年级上数学补习班时，她陪读。等儿子升入六年级以后，数学班讲的内容她就辅导不了了，这时由孩子的爷爷及时补上！

说到这儿，又联想到我有一个同学，每逢周末，她的公公婆婆都乘地铁赶到她家，不为别的，就为给她上初中的儿子补习数学，婆婆退休前是本市最牛那所中学的高中数学老师！

我们班广大女同学纷纷表示：太羡慕她有这样的婆婆啦！孩子有这样的奶奶，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这可真是——世上不但有“别人家的孩子”，还有“别人家的爷爷奶奶”……

三

在笑儒的英语补习班里，常见一个小女生的奶奶来陪读。

这位奶奶有六十多岁，衣着考究，举止文雅，神态安详，说话声音柔柔的，年轻时一定长得很美。

我跟她聊过几次，最初还是她先主动跟我讲话。

一谈话，就感觉这老太太很不一般，没有一丝交流的障碍不说，只是普通聊家常，她说出的话让人听了心里就那么熨帖。

我观察过她的孙女——一个瘦瘦的，安安静静的小女生，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就凭她有那样的一位奶奶，可想而知不是普通家庭，只不过她们都是很低调、内敛的人。

后来不知为什么，这位漂亮奶奶不怎么来陪读了，都是小女孩的妈妈开车把她送来，女孩独自上课。偶尔漂亮奶奶会来，一碰面，她总是主动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对她，我感到好奇，很想了解关于她的故事。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四

在这个补习班里，还有另外一位陪读奶奶。

如果说那位漂亮奶奶是雍容的贵妇人，那么这位奶奶就是极俭朴的劳动人民。

我起初留意她，是因为她和她的孙女每次都来得很早，她总是坐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认真地做着笔记。

有一次，我坐的位置刚好在这位奶奶的旁边，我无意间发现：她用来记笔记的本子竟是自己用纸订起来的，那种纸现在已经不容易见到，我小时候常见，是很薄的、一面光一面涩的那种纸，上小学时，老师常用这纸油印卷子给我们做。

这位奶奶笔记抄得一丝不苟，但是老师的板书偶有连笔之处，她就辨认不出了，需要问别人。

我很敬佩她，这样的年纪，如此专注地做笔记，毕竟那是英语呀！

后来我发现，她们祖孙俩的衣着和别人不同。奶奶倒还好说，即便穿得旧些，到底年纪大了，也不怎么明显。

可是，小女孩的打扮显然与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她黑黑胖胖的，脸膛红红的，头发胡乱扎一个马尾，衣服总是褪色的，很旧，款式也辨不清是几年前的了。

在城市里，如今穿成这样的孩子真不多见了，想来她们家的经济条件很不好。

五

一天下课后，笑儒动作慢了些，还没收拾好书包，我在旁边等他。

教室里没剩几个人了，只见胖女生的奶奶走到正准备离开的老师面前，说：“校长（任课老师是分校长），你这次又没提问XXX（胖女生的名字），上次课你都没提问她，我可都记着呢！”

老师解释：“这堂课没有被提问的孩子很多呢！”

奶奶说：“可是有的孩子都被提问了两次！我都记着呢，校长！”

老师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一扭头正好和我的目光相遇。

我忙打圆场说：“主要是孩子多，问题少，不够分。”

老师说：“可不是，往后年级越来越高，老师的课堂提问会更少。”

奶奶不再说什么了……

笑儒在旁边一脸诧异，他大概不能理解：课堂没被提问也可以成为给老师提意见的理由，如果这个理由成立，我应该已经多次去找老师了。

是啊，他怎么会注意到那个女生和她奶奶呢？

他也不会了解：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的这些孩子，彼此之间会有多么大的差异。

他不会知道：每次晚上上课，课间休息的时候，那位漂亮奶奶会下楼拿保姆送来的刚煲好的汤，她的孙女——那瘦瘦的小女生，每天的菜谱都是定好的，从不在外面买东西吃；而暑假里，她刚去了美国游学……

他同样不明白：因为对于有的人来说，这个补习班的价格很不便宜，所以才对课堂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倍加珍惜；所以那个胖女孩的奶奶，连老师一节课上提问了谁都斤斤计较……

这一切，十岁的他是看不到的。

通过两年的周末陪读，我发现：陪读可以帮助孩子提高学习成绩；陪读还可以促进亲子关系，帮父母甚至爷爷奶奶与孩子共同成长；陪读也可以让我阅人生百态。

陪读，是原本的无奈之举后的一个惊喜、一份收获。